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一周的长假,举国欢庆。
就在节日的前一天,温家大宅前前后后都空了。一大家子的人抢着要陪老爷子去京都,美名其曰是“陪着”,实际上各有旁的心思。
老爷子早年是在京都混的,名声威望都是有的,乃至现在,也还是有的。结交认识的,不乏京圈内儿的名士与贵人,譬如京都的赵家。
温雅在京都也有酒店,这次去京都,老爷子是特别点名要求她跟着过去。温雅过去了,二姑姑便赌气不去了,也不许女儿去。
本来也不许二姑父去的,只是说不动了,也不大能说这个男人了。
佳淇、佳雯从封闭式的女校放假出来,各自都有娱乐的行程。家里的很多孩子都放假回家了。
除了温佳妮。
除了赵嘉原在心里头贫乏地念一句她果然没回来。
没旁人再关心、在意温佳妮是否会回来。
佳妮是乖巧的、懂事的、文静的……要提到温家这一辈十几位子子女女的,恐怕谁也提不到老五佳妮。
一如当初,赵嘉原只知温家有这么一位表姐,不知姓名,也不曾记得她的长相。
*
节日当天,赵崇生上班前,强制性地把赵嘉原送进英语辅导机构,离开时不忘威胁他:成绩再上不去,除了正常吃穿用,其他的剥夺消费权力。
涉及到金钱方面的自由,赵嘉原就没有选择的自由。
他愈发觉得温雅说的话,一击即中,杀伤力百分百。
现下,他完全是靠着家里生活着,是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是好的,更不知饥渴为何物。平时出个门,玩什么吃什么,若是没带钱,外头有人认得赵崇生又认得他的,都会喊他一声赵小少爷,客客气气地笑着免了他的单。
没了这些呢?他是个废物,而温家从不养废物。
温家老二病了后才是个废物,所以他死了,家里头大部分人都不觉得可惜。
傍晚,赵嘉原回家。
前院大门外停着一辆车,眼熟,走近了一看牌子——嚯,是那个姓郑的。他前脚刚踩上院门台阶,倏地收了回来,往后退了一步。
那两人在院子里说着话——
郑书文因工作途径邻市,顺便去了一趟F大,就着上次送佳妮的路线,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到了佳妮。
他特意来校,接佳妮回家。
温佳妮是雀跃多过惊讶。
郑书文口头上随意的一句“我特意来接你回家”,用力地掸在佳妮心上,是教她更容易心生罪恶、龌龊的念头。
那背对着母亲的不正确的心思,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滚到太阳底下,也不见得一下子就能融化了的——那绝对是缓慢地、缓慢地、异常缓慢地融化着。缓慢地痛苦着。
她还是回了家。
希望,能在母亲的眼前下,这“雪球”能融化地快一些。至少,至少不要越滚越大了。
温佳妮还是很客气地感谢郑书文叔叔送她回家。
讲生分又不陌生,似乎只有佳妮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像大人;不像佳淇,感谢也像孩子的感谢,风风火火的,不掺一点杂质。
郑书文拿佳妮没法子,只是笑笑,说起了上次在中式餐厅提过的事情,潮汕品茶。
“妮妮,我和你妈妈约好要去潮汕玩几天,你呢,想不想去?”郑书文顿了顿,脸上带着笑,“得先提醒你,茶是很苦的喔。”
佳妮笑了起来。但,坐车坐了好长时间,她顿感疲惫,便干脆以此为由,“叔叔,现在你问我玩什么,我都提不起劲来,坐车累到了。”
“这样……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想去了,跟你妈妈一起,我来接。”
郑书文看了眼时间。天色暗了大半,天边只有点点残霞,快要没了的。他驱车离开,佳妮拎着包往屋里走。
天色黯淡,铺着鹅卵石的花园小径,到了时间,灯自动亮了起来。赵嘉原轻步走在温佳妮后面,俯身前倾,伸长了手,勾住她拎着的包,一拽,她人也跟着转过身来。
一个月未见,佳妮表姐脸上多了层带着香气的东西。
她化了妆,嘴唇是粉粉的,脸颊也是粉粉的,双眸在灯光下格外的清亮。此刻因为惊讶,那应该是抹了口红的嘴唇,在他眼前,微微地张着,也微微露着点点贝齿。
赵嘉原瞧着温佳妮惊着了的模样,笑了起来,“表姐,我还以为你怕我,没胆子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