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掩下心中的惊诧,微一欠身恭敬答道:“遵命,陛下。”
随后他抬眼看向门前侍立的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会意,立马机灵地无声上前。
“都给我好好守着,错一眼我就让人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常安面带笑意,却悄声威吓道。
留下两个莫名其妙却又胆战心惊的小太监,常安与另两个贴身宫女服侍着乾承帝躺下。
床帘拉下前的那刻,常安又小声问道:“陛下,臣让人将盒子拿去侧殿,多派几个人守着吧?免得在这儿让他们扰了陛下好眠。”
“嗯。”床帘内,是乾承帝发出的淡淡回应。
常安亲自捧着那个打开的盒子,走出了皇帝的寝殿。
他的手一向很稳,如果闻弛醒着,估计也感受不到多大的颠簸。
但是常安此时,恐怕也想不到盒子里的小人会有什么感受,只是依旧郑重其事地将盒子送到侧殿,放在了靠窗的榻桌上,然后唤来了自己的徒弟常小岁。
“以后你就负责带人守在这盒子边上,要不错眼地给我盯着。这盒子或者里面的东西有个闪失,你就准备好去万藏山上挖坑吧!”常安说道。
万藏山是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山,名字取得巍峨,实际却是个小山坡,压根没有贵人乐意去。
据说宫里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尸身都会被人一裹就丢在那山上。
常小岁一听就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师父也常常威吓他好好听话乖乖办事,但是这种程度的依旧少见。
他害怕之余,心中倒是有几分疑惑。
常小岁恶狠狠用眼神示意自己带在身边的小太监,让他们围在那榻桌边上守着,自己则将师父送了出来。
走到没人处,常小岁才小声问道:“师父,这是个什么东西?陛下怎地还留着?”
常安淡淡瞥了眼常小岁,常小岁赶紧露出讨好的笑。
他自是知道陛下的心思是不能打听的,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如果不去揣摩陛下的心思,又如何能够将陛下伺候好呢?
他的师父,能年纪轻轻就当上内廷总管,靠着自是无人能及的揣摩上意的本事。
可常安又哪里会知道为什么呢?
他想破脑袋恐怕也不会知道,陛下这一下午都干了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到,陛下一个人对着那盒子待了一下午——证据就是宁妃被抓进来前,陛下正在看的折子,直到晚间他再次进去,也依旧停留在那页。
而且寝殿内陛下把这盒子开开合合的举动,也是让他心惊。
显然陛下是在犹豫些什么,而这对于现今这位杀伐果决、手段令众臣胆寒的皇帝陛下来说,可不常见。
于是他也不管常小岁这话问得不合规矩,只吩咐道:“你甭管为什么,只需知道这盒子上的锁,是陛下吩咐让人加的。而这盖子,却又是陛下亲自打开的。”
顿了顿,常安又补充道:“最后陛下还亲口吩咐了,‘让人看着,别让它跑了。’”
最后几个字,常安拖着尾音,说得意味深长。
常小岁眨了眨眼,将这几句平淡无奇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片刻恍然之后忍不住啧了啧舌,再不敢细问。
送走常安,常小岁赶紧返回侧殿,与自己的徒弟一起守在盒子边上。
他还安排了几人轮值,务必保证每时每刻,这盒子边上必定会有三个他信得过的人守着。
说起来,常小岁在常安身边不算受重用。
他不是特别机灵的人,来常安身边时间也就几年,跟别人十几年的比,那都算短的。
所以之前虽然被常安收在身边,却一直干的是跑跑腿的小活儿。
但他有个特点,说好听点就是做事小心,大实话就是胆儿小。
所以办起事来反而十分一板一眼,生怕办不好被丢出去。
现在终于被安排了“重任”,常小岁欣喜之余更是谨慎起来。
就盼着能因此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于是这一晚,其他人还都能轮着勉强睡个囫囵觉,只他自己,却是扎扎实实张了双大眼睛一眼不敢错地盯了一整晚。
等到第二天,闻弛终于睡饱醒过来时,便是与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四目相对,差点又被吓一跳。
睡饱的闻弛精神好了很多,也有心情在心中嘤嘤嘤地吐槽。
这变小之后真的看什么都恐怖,胆子生生被吓大不少。
常小岁可不知道闻弛醒过来了,毕竟他那双灰蒙蒙的黑色眼睛,醒来和睡着也没什么变化。
不过常小岁现在却正欣喜着。
常安刚刚让人来唤他将盒子带去。
常小岁接到令时,抬眼一看天心中估摸着时辰,接着便是一喜。
他猜到陛下必是一下朝便下了这命令,可见昨晚他师父没有骗他,陛下定是十分看重那盒子里的东西的。
他赶紧亲手稳稳捧起那盒子,刚要走出偏殿,脚步一顿,却又吩咐身旁的小太监找来了带顶布帘拢在自己周围。
这布帘可以遮挡别人打探的视线,又能挡住阳光不至于直射到盒子里。
常小岁一边走,看着被布帘挡过一道的光线,软软地照射到盒子内的人偶身上。
照得那人偶原本有点灰扑扑的眼睛,都显得有光泽了不少。
见此,常小岁就忍不住得意地在心中给自己点赞。
于是,这一大早地,就有宫人见到乌泱泱一大群小太监,护送了一个被围帘拢着的人去了前朝理政殿。
宫人们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个得宠的美人,一大早就能被唤去伴君左右。
就连原本心情甚好的舒贵妃,听到这消息都不小心捏碎了手中的核桃。
“贱人!真是去了一个又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