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锦的蜀鞋甫一踩上地,宋棠棠神色巨变,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咪,提起还在往下滴水的裙摆急匆匆的向着宋云烟跑去。
“大姐姐!”宋棠棠惊叫一声,扑进宋云烟怀里。宋云烟手快地将她抱了个满怀,眉间的焦躁这才褪去了些,她托着自家妹妹冰冷的手肘,忍不住厉声呵斥:“你们是怎么看住小姐的?她身子向来不好,岂能......”
“大姐姐大姐姐。”宋棠棠赶紧哼哼嗤嗤的截断宋云烟过于凌厉的语气,眼尾的泪说来就来,她扁起嘴,抽抽搭搭地用手环抱住宋云烟的腰:“呜呜呜不能怪谷雨和立夏,那贼人甫一登船就把她们给打晕了......姐姐我好害怕遥江里的水又冷又刺骨,我还以为我活不下来吃不到葡萄了呜呜呜呜——”
宋云烟放柔了声音,将妹妹的湿发从上到下捋下一把水珠,搂在怀里心疼地拍了拍她微凉的手背:“棠棠乖,别怕,姐姐来带你回家。”
少女假意嘤嘤嘤地啼哭着,她借着这个姿势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个男人。
青年身量极高,沉滞的绛紫色几乎要无声无息的融进黑夜里,他负手而立,唇角似有淡淡笑意。束发的玉冠上镶嵌着靛蓝色的玛瑙,中间稳稳横着一根尖锐的银钗。
花里胡哨。
她撇撇嘴,将目光错过去:像是开屏的骚孔雀。
“大姐姐。”宋棠棠垫着脚将下巴埋进宋云烟的肩窝里,瓮声瓮气地用气音说道:“这位是......”
眼前两道疾风闪过,宋棠棠从宋云烟怀里退出来,就听到前后两声恭敬有礼的声音:“见过靖王殿下。”
宋棠棠瞳孔微微张大,眉心折出细细的纹理,脚步一转,将宋云烟挡在了自己身后。
江湛已经换下了湿透染血的衣物,换上了一身冷白的衣衫,月下少年神情凉而淡,一双眉眼轻薄上月光,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一瞬,宋棠棠很快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
江湛眼神不变,心底却轻哂一声。
果然,见了自己的心上人,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了。
顾重渊“咦”了声:“二小姐也在这?”
雪雀儿一样机灵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圈,宋棠棠浮于表面的惊诧恰到好处,少女面上染上不知所措的紧张,笨手笨脚的给靖王行了个礼:“民女失仪,不知是靖王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她怯怯抬眼看着似笑非笑的李承煜,战战兢兢道:“......不知殿下今夜为何会与家姐一同在此?”
“棠棠!”宋云烟低声道:“不可无礼,殿下今日路遇遥江,惊闻有亡命匪徒劫船,领了命亲自过来查看。”复又歉意地对靖王平举双手行礼:“民女妹妹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不与民女妹妹计较。”
靖王微微一笑:“无妨。”
“殿下,东林山剿匪一事还未完全收尾,臣恳请细查那为首的刀疤,将藏在污垢处的山匪的连根拔除。”江湛低眉正色,视线却若有若无的从那少女脸上飞快一掠:“若有愿意招安的,可网开一面。”
靖王颔首:“东山林原是六弟再管,我不过是路过一遭罢了。此事你再同楚王商议。”
道貌岸然。
宋棠棠在心里又腹诽了一句。
东山林是原著中的一条支线,宋棠棠听靖王提到楚王才隐约想起来,后期扳倒楚王的最大助力便是靖王查出楚王在东山林私自养了一批精兵,天子震怒,楚王百口莫辩,此事把他牢牢给钉死再无翻身之日。
她想事情想得微微走神,眼神不自觉地停在了绛紫衣袍的大片翻飞雪浪,江湛忽然轻咳一声,她下意识抬眼去看,只见少年眉间轻轻拧起。
顾小侯爷是京中鼎鼎有名的纨绔,不欲听这些,大步一跨,站在棠棠面前,笑起来风流倜傥:“宋大小姐,遥江夜里气温寒凉,二小姐方才落了水又受了惊,还是早些回吧,最好再为她请个郎中相看,二小姐这般弱柳花娇,要是落下病根可不好。”
宋云烟面带愁色,旋即点头:“多谢小侯爷提点。民女府中的马车已在树后备着,靖王殿下,少将军,民女携家妹先行告退。”
这就走了?
放江湛和靖王在一起?
不行不行!
霎时间诸多想法再脑海中纷乱地过了一遍,她焦虑地扯着软绵绵的声音喊道:“少、少将军!”
周衡已经来不及咳嗽了。
只见身披雪白软褂的少女像阵风似的奔到面色冷清的少年身边,江湛眉心突突一跳,压了声音斥道:“男女授受不......”
“亲不亲反正都亲了!”少女气势汹汹,因为跑得太快被绞在一起的裙摆一绊,她就势往江湛身上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