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感觉好些了吗？”　　“莲儿，我怎么觉得，今日这药，味道与往日不太相同………”殷红秀服了药，觉得头不那么晕了，便起身靠在床边，望着正在忙碌收拾的女儿，气若游丝地叹了口气，“不过，喝了之后，的确感觉清爽了许多……最近，你也累了……”　　“娘，孩儿没事。”陆清莲不敢抬头看娘亲。　　“你别怪娘狠心……娘也是为你好……”殷红秀轻轻地抚摸她的俏脸，又是唉声叹气，“我的莲儿，生得比花还美，又那么乖巧懂事……若是，投胎到富贵人家该多好……才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贴身的小棉袄，该是如何惹人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可惜跟着我这下贱的娘亲，竟也是这天生的贱命，空有这一副花容月貌，也要沦落到这般田地，你让娘怎不伤心呢……”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都是孩儿不好……”陆清莲见了，也伤心地哭起来，“是孩儿惹娘亲生气……孩儿，孩儿……”　　“你又有什么错呢！怪只怪你生得太美，命又是这般苦……”她拉住女儿的小手，“娘只想你将来能有个好些的归宿……能有个男人一辈子守着你，爱护你，娘就放心了……娘怎舍得你去干那倚门卖笑的营生，那样的话，我怎对得起你……你那个爹……”　　“娘，我，我那个爹，他早就不要我们了……”陆清莲哭得更加伤心，“他如此狠心，您为何总是对他念念不忘呢？”　　“你，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殷红秀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　　“我，我懂的……”陆清莲说道，“心中有了那个人，便想生生世世同他在一起……”　　“你说什么？”殷红秀十分诧异，沉思了一下，问道，“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柳公子……一直对他不能忘情……”　　“不，不是的，娘！”陆清莲慌忙摇头，“不是的，孩儿对柳公子从未有过……”　　“我知道，你是被那了不起的柳夫人吓坏了……”提起此事，殷红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日娘听那柳夫人说的话，也……唉，就好像当年在陆家受到的羞辱一般……他那个娘，还有那个门当户对的新婚夫人，就是如此这般待我们母女，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娘，孩儿对柳公子真的没有，没有情……”陆清莲哭着解释道，“孩儿只是敬佩柳公子的才学……孩儿本就读书不多，没什么学问，他借的《莺莺传》，其实孩儿基本都读不懂，我们在一起时，大多是听他给孩儿讲解罢了……孩儿只是不解，他为何一直唤孩儿‘莺莺’。那崔莺莺本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与孩儿是天壤之别的……”　　“哼，若说容貌，我的莲儿岂会输给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你就是命不好……”殷红秀又叹了口气说道，“至于这柳公子，他恐怕是读书，读傻了，入戏太深，也是个书呆子……不过，他有才华，人品也不错，出身又好，家境也算过得去……你若真心喜欢他，刘大人也乐意做这个媒人。”　　“刘大人？”　　“前几日，他来看过娘……”殷红秀说道，“他说，愿意成全你和柳公子，还会去说服那，那柳夫人，让她接纳你……只不过，要委屈你做小……那柳公子不是早已订有婚约吗？对方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刘大人说，定不会让你受苦的……开始，娘也没答应他。不过，你若愿意，娘也不会反对……”　　“孩儿对那柳公子真的没什么！”陆清莲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殷红秀有些诧异，“娘也并非责怪你……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也有些乏了，想躺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从娘亲的房间出来，陆清莲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晕了，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她的心情无比沉重。自己的心事，不知该怎样对娘亲启齿。如今，又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她感到内心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懒得做。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唐诗三百首》，是被人丢弃的一本旧书，被她捡了回来。她所知的有限的诗词歌赋，基本上都是从这些别人丢掉的旧书里读到的。她轻轻地翻开书页，竟是那首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她伸手拿起书页中夹着的那朵已经干了的海棠花——是她第一次和他私会时，他为她戴上的花。花虽已干，淡淡香气犹存，她轻轻地闻了闻，再次读了那首诗，心中默念：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十四岁，今年她已经十四岁了——那么我，也可以嫁给他了……她想着，羞涩地低下头，将干花夹好，然后开始整理自己房间。她看到花瓶里插的油菜花也渐渐枯萎，心中又是无限伤感。她一直思念着那个男人，为他牵肠挂肚……　　在整理书柜时，忽然间，陆清莲竟然发现了那真本《莺莺传》。最近事情太多，自己竟将此书忘记了。想到刚才娘亲提起柳公子，居然还是婚事。她的心又沉重起来。她找来一张宣纸，整整齐齐地将书包好，又放回到书柜里。整理完东西之后，她找出绣花绷子、针线等，望着花瓶里的油菜花，自己便画了个绣花样出来：金黄色的花丛中，一对彩蝶双双飞舞。她一边画，一边回想那日他为她采花扑蝶，还将蝴蝶引来，围绕她身边飞舞——她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太神奇了！她面露笑容，开始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