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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薛杰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记事的人,但是多少年过去了,他始终记得庆元十五年初的那个春天。    深林里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相比于山下灿烂近妖的桃花,这里的花儿还只是发育不良的花骨朵儿。  有些寒碜。    不过隐在绿林中的喧闹却为这一片冷清的山林添了些许人气。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一跃而起,犹如猎鹰般直冲云霄,忽又瞬而直落,身影化成利箭直射地面。整个动作只在一眨眼间完成,围在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惨叫。  “好!”随着见证人的一声宣判,众人都拍手称赞。  那少年睥睨四周,一脸倨傲:“不是我说,在此的各位都是垃圾!”掷地有声,在喧扰的叫好声中尤为清晰。    众人一愣,场面气温骤减。  这是什么胜利感言?  再望向现在,中间的白衣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棱角还带着几分年少的稚气和少年特有的嚣张和不羁,眉眼满含侵略性,看上去十分欠揍。  恐怕是真的想搞事。  反应过来的众人开始叫嚷起来:  “臭小子,想打架吗?”  “不知天高地厚,让大爷我来教你做人。”  “嚣张什么,我看你欠揍啊……”  ……    白衣少年嘴角微翘,一副毫不在意的轻松模样,“别麻烦了,你们一起上吧。”  看来这小子是不要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通过最初测试来参加五峰学院的入院考试的。  五峰学院,江湖中最有名的学院,教这里的老师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就连扫地的都是隐居于世的世外高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武林盟主之位就是这个学院学生的囊中之物。连续几十年来,武林盟主都是出自五峰书院。  当然,这并不是最值得说道的地方。五峰书院最特别的一点在于,这是一个独立于朝廷的书院。普天之下,这里就不算王土啦。不管是朝廷钦犯还是武林恶徒,来了这里就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就是一个约定俗成众所周知的事实。    就这点,五峰学院已成为众多江湖人物,不,甚至是整个庆国人民心生向往的地方。    当然了,进入这样梦幻得像是仙境地方可是比登天还难。  五峰避难所学院为了表明这只是一个学院,所以对入学的学生年龄做了限制。十二到十八方可参加入学测试。  也有江湖人士表示不服,并集体抗议,说好的活到老学到老呢?怎么不让人学习了?  五峰学院觉得他们说的有理,于是修改规矩,什么年龄的人都可以入学,不过分年龄段来测试。嗯,从那之后没有一个超过十八岁的通过他们的考核。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的入学考试比考状元还难。  总共设有五关,前三关两两比武就删掉了大半部分人,留下来的也就几十人。第四关的“莫名其妙” (据说是根据考官心情而定)是大力度将人数删减到各位,也有不行的那几年是一个人都没有通过。至于第五关,就是一个迷……  如此难过的五关,自是让一大群人望而止步,来的,都是一些有点能力的人。    纵然薛杰身手不错,但对着一百人放出狂言,也是有点不知死活。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说话者是一个黑衣男子,虎头虎脑的,似乎有些急切,说话也不太利索。  “不好意思,失败感言这种话,我可不会。”薛杰微微笑着,“还有,不打架就别废话。”  “你这样不对……”黑衣男子还想说着什么,有几人早就看不惯他温吞的模样,骂骂咧咧地冲上前,“跟这种人废话个什么——”  话还没说完,几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群殴还被秒杀,到底是这群人太弱还是眼前的少年太强?  不管是哪个答案,众人都不禁退后了一步。    原是站在人群后的黑衣男子倒突兀地站在了最前面。  不过他神色并未有何改变,仍是一副急切的模样,“你……你这样不好……”  “所以,没有人上了?”薛杰歪着头,嘴角上扬,闪着光芒的眼眸轻轻一扫而过,“说你们是垃圾你们还敢不服?”  “过分了!”黑衣男子脸色通红,但眼神却变得认真起来,“赶紧……赶紧给大家道歉。”  薛杰笑出声,目光中满是戏谑:“怎么,你也要来收拾我?还是多找些人吧。”  “不需要!”黑衣男子双眉一扬,举掌朝薛杰拍过去。  众人心中一喜,看他那架势,似乎有几分真功夫!    薛杰的嘴角仍带着笑意,他轻松朝左一避,手中动作突然加速,一把抓住对方右臂,左手一起一落,只听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对方凄烈的一声惨叫,他的笑意更深,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  围观群众只觉得眼前一花,只是一瞬之间,那看上去挺有希望的黑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温厚老实的脸上满是痛苦不堪。  “我早提醒你的,”少年郎歪着头灿然一笑,啧啧道,“大叔怎么都不听劝呢?”  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神情骤变,突然一发力,竟从白衣少年的脚下站了起来。白衣少年没有料到对方还有力气挣扎,虽及时翻了一个跟头,但却有些狼狈,人还未站稳,一个拳头已破风疾至。  还有一声叫喊,“是大兄弟!”  白衣少年堪堪躲开,对方又是一拳,比之前的速度更快更狠。白衣少年的神情愉悦起来:“大叔,这样才对嘛……”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出其不意的一拳打断,“不是大叔,是大兄弟!”  “诶……”白衣少年一愣,身形却没有半点犹豫,干净利落地一记手刀,将对方打趴在地。  黑衣男子吃痛一声,刚抬起头,下巴就被对方捏住。  “这张脸少说也有三十了吧……”  “欺人太甚!”黑衣男子还想抵抗,无奈对方却早有防备,直接将膝盖移至他背后,将他压得死死的。  所以在周围的人看来,眉目清秀的美少年压着狼狈又自称少年的“大叔”,场面实在辣眼。  真不想承认与他是一伙的……  大抵是都这么想了,看着黑衣男子痛苦的样子,竟无一人出手阻拦。  至于那裁判大爷,也只是露出一脸惊愕,全然没有救人的打算。    突然,白衣少年身形一动,钳制黑衣少年(嗯,十八岁的少年)的手也松开了。等众人回神一看,他的手中却多了一块石头。  “呵,以为这一个小小石头就能伤我?”白衣少年闪着光芒的黑眸四下扫了一圈,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用暗器嘛……都说了让你们一起上了,不用客气。”  虽然依旧是一副嚣张到让人火大的语气,但围观的群众却都沉默了。几场打斗下来,这少年的功夫如何他们已经了然,就算一起上能占到便宜,但谁又能保证其他人会跟着上?而且,现在不是已有了人暗中出手?  就交给那人吧。    “怎么,不出手了?”白衣少年悻悻然,把玩着手中的石头,“那至少礼尚往来咯。”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石头就如闪电一般飞出,朝着它来时的方向,速度更快、去势更凶。  石头擦着众人的发丝而过,最终隐入人群,闷无声响。若不是有几个跌坐在地的少年神色仓皇,会让人有一种什么都未曾发生的错觉。    随着众人的目光移向石头消失的人群后,一直都像局外人的裁判大爷脸上突然堆起了笑容,立刻疾步向前,朝着一中年男子问候道,“您回来了!”  五峰学院是以入学时间来定辈分大小的,可见那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是这裁判大爷的前辈。众人心下明了:估计刚刚是这位前辈出手相救。  果然前辈就是前辈,看来这小子有人教训了!    “功夫不错,不过又何必躲在旁人身后?”白衣少年目光越过中年男人,扬声道。  众人心下诧异,这才看到一位黄衫少年走了出来,不由得呆住了。    那少年郎长发高束,唯有鬓角留有两缕短发,更显得肤白胜雪,世上无双。美好的五官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让人不知不觉就像丢了魂一般。  三分英气七分清秀的长眉,四分温柔六分稚气的眼神,天然去雕饰的高挺秀鼻,配上一张不动似笑的红唇,平添几分少女感,但却又不显违和,反倒让人惊叹竟有人能将少女与少年的美结合得如此之好。  若是让他们说一样平生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恐怕就是眼前的人儿了。  如同匠人耗费毕生心血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高贵美好而又脆弱。    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住那么霸道的暗器?  这小子是不是傻?    那傻子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往后跳一步,面带笑意,“这个距离应该更好,出手吧!”  黄衫少年眼眸微抬,看着他并不言语。  山林间安静下来,只有树叶轻摆的簌簌声和偶尔长啸的猿鸣。  微光落在众人焦距所在的少年身上,将他眸中清冽的光芒映照得更加明显。    “臭小子!”白衣少年觉得异常火大,“有本事暗箭伤人,有本事出手啊!”  他原是剑眉星眼,一副狂妄不羁的模样,生起气来竟有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让人害怕。众人不禁为那美貌的少年担心起来,要是打伤了脸了可怎么办?  空气凝滞,场面一触即发。  众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哈哈哈……”  只见裁判大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着哈哈,“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说罢他转向中年男人,“言师兄,你们一路奔波,师父他老人家也等急了,快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停顿了一会,他的目光移到黄衫少年身上,忍不住称赞,“不错,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    白衣少年不禁挑起眉头:这老头也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  “英雄少年!”他玩味地叫了一声,满脸都是戏谑的神情,“总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称呼吧,可别让人失望了……”    黄衫少年瞧也不瞧他,在言礼应了裁判老头一声后,朝着裁判老头行了一个礼,然后两人飘飘然离去。  “臭小子!”白衣少年见他要走,身形一动,想上前拦着,“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但一个身影却硬生生地挡在他面前。  “薛杰小兄弟,难道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裁判大爷阴森森地说道,那圆滚和善脸上的笑容,带着冷冷的凉意和威慑:  “在这里,都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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