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恭送皇上。”姜邵延作揖,目送皇上离去。
细细一看,紫衣华袍的少年,他的肩头趴着一女孩,熟睡中的姜囡尚且不知此事,她歪着小脑袋,吧唧嘴,涎水从嘴角淌出,很快紫衣氤氲,晕出一大块水渍。
姜邵延回想着方才与年轻帝王的对话,两人你来我往,话语夹枪带棒,姜邵延不愿意退一步,让皇上把小姜囡带回宫,然后,他听到了比“从此以后,囡囡唤朕‘子景哥哥’,朕在明面上尊她一声太后”更幻听的一句话。
——“朕知爱卿担忧何事,囡囡有恩于朕,朕以帝王名义起誓,此生佑她平安,不让他人伤她分毫。”
姜邵延脚步虚浮,扶着门,这才稳住身形。他有些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敌视太后的皇上会说出保护囡囡的话语,这不亚于以身饲虎,自然,囡囡也不是猛虎,最多是一只小奶猫。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皇上方才的话。
年轻的皇帝说囡囡在三岁半那年的上元节曾救过他。
三岁半、上元节,尘封久远的记忆,让他了无头绪,只得吩咐亲信,送信去给太后党羽,让他们前来汝国公府商量秘事。
皇上前脚刚走,后脚大司马窦智、中书监商合、尚书令左致和、中书侍郎方郁等人便光临汝国公府,这些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的肱股之臣,不知内情的帝王探子还以为汝国公世子要聚集众人密谋造反,躲在暗处神情凝重,殊不知,他们的主子此刻正同乘一辆马车,往紫宫去。
……
……
东市。
临近午时,街头人来人往,繁华依旧。
羽林中郎将吴语架着马车往皇宫赶,能让他驾车之人也只有天下最矜贵的帝王了。
遥想最初,姜囡同姜邵延出宫回府,路遇吴语之子吴衙内,未曾想到,今日儿回宫又再一次狭路相逢。
“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羽林军挥舞长矛,整齐划一的开道,足以见平日训练有素。冰冷甲胄和戈矛闪烁森冷寒光,百姓们忙不迭收拾自己的货物,逃的逃,躲的躲,生怕遇到这仗着父亲职位便为非作歹的衙内。
吴语架着马车,避到了一旁的巷口,不欲生事。
车厢里小憩的裴宏听见了外头的喧嚣声,生怕姜囡被吵醒,他不悦道:“何事?”声音冰冷,威严。
吴语看见行在最前的羽林军的瞬间,暗道一声“不好”,此时得不到回应的帝王已掀户帘,露出一条缝细,窥见了外头的大阵仗,他冷笑道:“天子脚下,哪个王孙贵族出行,如此大阵仗。”让他这个天子都不得不避的大阵仗。
吴语额上冒了冷汗,哆哆嗦嗦的说:“禀圣上,是微臣那不成器的儿子。”
裴宏此番掀了垂帘的一角,目光无温度的瞥了吴语两眼,吴语低眉敛目,不敢抬头直视龙颜,心中把那不成器的儿子唾骂了千百遍,在帝王的冰凉的目光下,滚下马车,拦住了羽林军一行人。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拦我们郎君的车架!”
吴语穿着简单,朴素的衣裳使得他与市井之徒无异,是已为首开道的羽林军没有认出这一位大人来。
吴语怒目相对,喝道:“逆子还不滚过来,你老爹在此。”
车厢内搂抱美人享乐的吴衙内听羽林军来报,乐了,他老爹今天一大早便入宫了,哪里来的老匹夫冒充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