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离院门远,徐昌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宋书书见雀喜事情办妥,便开口说道,“徐大夫,我知道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也不该为难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又岂能任由旁人凭空捏造?”
她说得就是怀孕一事,旁人指得就是池玉。尽管徐昌在进南山居之前就知道很有可能会被识破,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不由感到十分吃惊,依旧面不改色道,“夫人言重了,脉象确是喜脉,老夫行医多年,决不可能出错。”
从徐昌那从容不迫的语气不难猜出,要么是受了池玉的恩惠,要么是受池玉胁迫,否则都到这个时候了,也该坦白说出真相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徐大夫,池玉给了你多少银两,才会让你不惜一切为之卖命呢?”
徐昌又道,“夫人此言,老夫倒听糊涂了。来此诊脉,确是池大人的央求,他担心夫人的身子是否康健,也给了一笔可观的诊金,脉象一事,老夫万不敢乱下评判!”
言外之意,自己是个老实人,收钱看病,天经地义,你这确实是怀孕了,不会有假。
宋书书见他口风严实,不得不动用最下层的计策,小半个身子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倘若我腹中确有两个月的胎儿,可我同池玉之间早已经覆水难收,我的孩儿不应该有一个他这样的父亲,所以孩子我不会留……”
徐昌本就是池玉逮来使坏计的,怀孕也是子虚乌有的事,目的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那些误以为他是忘恩负义的人,看清自己的情深义重,到时候,她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就乖乖地回来了。
“夫人,不可妄言,无论您与池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您不能强行剥夺他的生命。”徐昌脊背一凉,心中暗暗懊悔,就不应该见钱眼开答应了池玉,现如今处理起来更是棘手。明眼看着是个青涩温和的小丫头,怎么一开口,如此难对付呢?偏偏她说得又头头是道,教人难以反驳。
“我自然不敢随意否认徐大夫的医术,”她微微抿嘴,轻笑道,“到底是不是喜脉,先且不论,可倘若我要是说,这孩子不是池玉的,而是另一个比他还要位高权重的人呢?诊断脉案,你说了算,可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我说了算,徐大夫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徐昌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旧闻,当今的晋王殿下痴情于一人,立下今生决不另娶她人的誓言后,奔赴了边疆,一去就是十年,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眼前的宋书书。
他可没有这个胆量把脑袋放到铡刀上霍霍,池玉再得罪不起,也不敢胡来,比不得晋王,要是惹恼了,依那样的脾性,先斩后奏也不足为奇,自己这样的屁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但收人钱财,□□,就这么松口,恐怕池玉那边也不好交代,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趟了这浑水,话锋一转,“夫人所言极是,老夫年事已高,诊断失误也是有的,还望夫人另请高明!老夫是半个身子已入黄土的人,对其余的琐事充耳不闻,毫不关心,夫人不用有后顾之忧。”
徐昌心道,我老了,你看着行行好,放过我吧,今日的事,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书书也担心把他逼急了会适得其反,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裴衍对自己到底是否还余情未了也不得而知,要是一厢情愿,岂不是要将脸打肿?
“雀喜,送徐大夫出去吧!”她点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日这荒唐事还是池玉在背后捣鬼。
看着徐昌出了门,她才心事沉沉地叹了口气,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要让哥哥知道,我怕他会担心。”
可就这么饱受池玉的死缠烂打,也不是一回事,总该想想法子解决。但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贸然出手肯定行不通,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池玉彻底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干干净净的。
本想念在毕竟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他留几分薄面,现在看来不用了。
想到这里,宋书书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等不及鸦欢搀扶,自个儿就下了榻,跑进书房之中,将先前池玉写的休书找了出来,目光坚定决绝,“雀喜鸦欢,随我去趟池府……"”
“夫人,您这是?”雀喜不知道自家夫人为何有了这样的念头,赶忙劝道,“今日之事,夫人千万不能生气,否则真的中了他的道了。往后他胆敢再来,咱们直接报官便是,又何苦再去那伤心地?”
她轻轻拍了拍雀喜的手背,笑道,“别担心,我出了池府自然就不会再回去了!但有些事,迟早要做个了断。”
雀喜鸦欢面面相觑,也不再多话,只是命人赶紧备了软轿,陪着夫人下了山。
半个月前,宋书书自从去了南山居就不曾下过山,一来是因为身子抱恙,二来也因为她是个懒倦性子,情愿在屋子里窝着也不愿出门,此行也是逼不得已。
但心里头并不沉重,京都最是繁华的,一路走走停停,看着人来人往,商旅驼队,还有眼花缭乱的吃食和小玩意儿,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