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夫,幸会。”笛泽好奇又兴奋地看着韩听韵,似乎想看出她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然而韩听韵带了口罩,大半个脸都被遮住,他只能看见她一双大大的、灵秀的眼睛。 他琢磨着怎么骗她把口罩摘下来,突然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异样,像是观察,和怀疑着什么,忍不住问道:“那个,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韩听韵摇摇头,眼睛像放射科的X射线一样扫描着他。自从认识帆,她发现他身边都是这种行为怪诞的人。像头戴假发,乔装打扮的人,这已经是第二回见了。 “嫂子,咱们长话短说!”笛泽遗憾地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欢快地把话头一转,笑着问道,“请问你和我哥怎么认识的啊?” 上次他在医院找了一圈,没看见她人,就下定今天再来一趟。 他觉得他哥平日对他太残暴了,动不动就冷暴力,所以打算提前讨好下未来嫂嫂,以后多麻烦她罩着点儿自己。 见韩听韵看自己一眼没说话,握笔在纸上写了什么,笛泽忐忑不安,有些纳闷地想,难道嫂子对自己第一印象很差? 正欲再开口,他幻想中温柔、和蔼、好说话的嫂子,话语如连珠炮一般,问:“平时的情绪能控制住吗?有没有出现过幻觉和妄想?心情是否平稳,有无太大起伏?” 韩听韵的声音沙沙哑哑,往日明快的声线显得十分冷漠。 笛帆瞬间一脸懵,瞪眼直视她。 韩听韵看他一眼,低头在纸上写下了“行为怪诞”“说胡话”“疑似妄想”“动作夸张”和“反应迟钝”。 笛泽无措地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韩听韵握着笔又添了一条——反驳,敌对。 突然想到这是精神科,反应过来的笛泽一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你不会觉得我有病吧!” 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用复杂的目光重新打量韩听韵,解释道:“我这个人性格就是如此,您不要对我有误解。我也不是来看精神的,我向你实话实话,是我哥他手伤了,我是来给他开药的。” “就是不知道开什么药好……唔,顺便来看看嫂子你。”把哥哥搬了出来,笛泽忐忑又期待地看着韩听韵,想看看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韩听韵手里的钢笔在纸上停住了。 她终于抬头注视他,接着微微蹙起眉心,语气很公式化:“开药不应该来精神科。我们医院的号很难挂的,你这是在浪费号。” 笛泽愣了一下。 “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一个号吗。”韩听韵见他沉默下来,声音冷漠中带着不赞同,“不少人从外地赶过来,就为了等这一个号来看病。你这样随意浪费一个看病的机会,想没想过你会让多少人错过治病良机?” “对不起。”笛泽憋红了脸,感到有些难堪,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诚恳地鞠了一躬。 “我没有斥责你的意思。”他认真的表情里夹杂着歉意,正经的模样看着顺眼得多,韩听韵也没那么气了,声音放柔许多,“开药得去便捷门诊,这个地方不太好找。” 又道:“我把地址发到你微信里。” “谢谢。”笛泽感激地望着她,样子恢复了些活力。 被韩听韵这样一训,他倒也没觉得她人不好,反而觉得她三观很正。 好好好,这样的女人,的确配当她的大嫂! 转念一想,这次来得也的确是仓促了一些。他发誓,等她和哥哥以后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定痛改前非,让嫂嫂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几秒后,韩听韵把地址发到微信里之后,抬头看他。 他和笛帆长得果真是一模一样,但气质全然不同。 笛泽少了笛帆的沉稳英气,多了份孩子般的纯真阳光,英朗的面容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我扫你吧。”笛泽压根没想起来某件重要的事,二话不说把微信点开,屁颠屁颠地把手机举了过去。 韩听韵一顿:“我不是早加你了吗?” 猛然想到什么的笛泽瞬间石化,连带着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呃了一下,尴尬地笑了,打起马虎眼:“十分Sorry,我忘了。” 然后悻悻地把手机塞进兜里。 “叮咚。” 突然,微信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韩听韵低头一看。 “笛泽”:【这是什么?】 韩听韵一愣,缓缓抬头,望着笛帆迟疑煞白的小脸:“你手指头都没动一下,怎么回复的我?” 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笑得格外灿烂:“请问这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一、阳、指吗。” 笛泽心道完了。如果真有一阳指存在的话,他现在真想把自己双眼戳瞎装死。 他浑身上下都紧张起来。当然,他所紧张的不是韩听韵,而是他哥。 但接下来,韩听韵也让他有点怕了。 只见她气汹汹地摘了口罩,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大姐大似的翘起二郎腿,歪脸看他,双手环胸,一脸“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笛泽没想到她这时竟然摘下了口罩,目睹了她的芳容,瞬间悲从心来,小声哔哔了一句:“嫂嫂,这得赖我哥,跟我没关系。” “什么嫂嫂!”可算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叫自己了,韩听韵脸色迅速涨红起来,戳着钢笔,磨牙道,“很好,你们两兄弟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跟我玩恶作剧?” “不是……” “这号码到底是你的,还是你哥的?”韩听韵很不开心,甚至有点恼。 她觉得她回复消息时的一片真心,被兄弟二人耍弄了。 “那个……” 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又咄咄逼人地问:“上次我还抱枕,来的是你哥,是你告诉他来的,还是他当时就在旁边?” 笛泽没想到她一下能想这么多,猜测也基本接近事实,灵光一闪,忙道:“我的我的!我的手机比较多,经常要用来联系客户。我哥他的手机拿去修了!” 韩听韵辨认着他话里的真假,半晌咬牙,脸蛋气鼓鼓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动起来。 拉黑! 笛泽无声看着她的动作,觉得自己回家可能要被哥哥剁成肉酱了。 “去开药吧,别耽误下一个人看病的时间!”突然想起这是在上班时间,韩听韵连忙将手机收起来,连个眼神也不施舍给他,没好气地道,“出去的时候记得替我喊一下。” “好的嫂……好的,韩大夫。” 笛泽默默把假发重新套上,拉开门往出走,还叫了下一个人。 他抛下公司事务来见嫂子,不光没留下好印象,这下倒好,连小命都堪忧了…… 他找他哥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 晚上,他带着一颗悔恨的心情去到了A队俱乐部,笛帆正在操场上练球。 不知道门口保安怎么会放这个疑似未成年进来,笛帆瞥一眼倒也不意外,将在膝盖上颠着的球一踢,传给了在球门旁边喝水的季舒尔。 这一球准确无误地踢到了他的档,季舒尔大吼一声“我操”。 笛泽垂头丧气朝笛帆走来,小模样像是受了巨大打击的小鸡仔。 “怎么了?”笛帆今天心情不错,等他走进,温柔地抚平他头上翘起的呆毛。 哪知笛泽膝盖一软就要跪,声音发颤:“哥……我对不起你……” 笛帆一顿,眯眸打量他,瞬间语气变淡了好多:“说吧,你干什么了?” “我去找了嫂子,把嫂子给得罪了,她可能拉黑你了。”笛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 笛帆今夜出乎意料的有耐心,看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韩听韵。 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发了个卖萌表情过去,消息框果然弹出了消息被拒收的信息。 笛帆瞬间怔了一下,眉宇紧蹙。 许久,他抬头凝视笛泽,沉沉开口,语气有些恼:“笛二狗,你皮痒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