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与一干人站在城楼上目送送亲的队伍走远,吩咐摆驾回宫。回去的路上,她已然不抱希望,却还是掀了车帘,有意无意地瞄向两边街道。
姜郁也知情识趣地掀开他这一边的窗帘,回程的路上又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白两。
他已断定此人非池中物,联系从前听过的种种传闻,莫非这一个就是程棉身边半人半仙,曾升鬼堂的白师爷。
姜郁嘴角抽出一丝冷笑,白两虽算不得声名远播,却也足以让人忌讳,否则杀华砚的时候,也不会刻意挖他的心。
姜郁对怪力乱神之事从不尽信,姜壖却笃信不疑,否则他也不会在姜聪天花病愈之后,送他去学道。
毓秀见姜郁神情冷峻,不自觉地往他这边的街道看了一眼,但见白两立在人群里,就只有大半张脸露在外。他身边的人都在挤来挤去,只有他一人岿然不动。
毓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强打精神,握住姜郁的手。
姜郁心里吃惊,赶忙回头看了毓秀一眼,一边反握住她的手,伸臂将人抱在怀里。
龙辇经过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人看到帝后相拥的情景,冷笑着摇摇头,默然颔首。
陶菁不是没有来,他只是没同白两站在一起,白两太过出众,即便站在人群里也会被一眼看到,他却一贯低调,每每想隐藏自己时,就变得像一粒尘埃,不留半点痕迹。
龙辇官车走了半晌,陶菁才慢悠悠走到白两身边,忍着咳嗽说一句,“于愿足矣,不必再饮送别酒。封道一解,我就出城。”
白两摇头道,“在京以上四品官员都出城送婚。这一队人马回宫恐怕要一个时辰,才刚元知的轿子经过时,曾掀了,就不出城送你了,待官车过了这条街,你就早些去吧。”
二人垂手说了几句别语,彼此的表情都十分寡淡,就此拜别。
人群一散,白两上了一顶小轿回府,陶菁自去街后上车。
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见他走来就满脸堆笑地起身迎他,谁知陶菁快到近前时竟一个踉跄,蜷着身子扶住车才勉强站稳,却止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车子被污,车子也有点发蒙,想上前扶人,又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害他惹上人命官司,犹豫半晌,就试探着说一句,“客官有病先治病为上,行路晚些不迟。”
陶菁摇头笑道,“积年的老毛病,好不了也坏不了,我这一趟去南瑜就是去瞧病的。”
车夫一听这话,便不再劝说,拿帕子擦了车上的血迹,一边扶陶菁上车。
陶菁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递到车夫手里,车夫喜笑颜开,等街上人散了七八,就赶了车直奔城门而去。
毓秀回到宫中,在仁和殿与众臣结礼。礼毕,她带人自回勤政殿,程棉未虽百官出宫,等了半晌,直奔勤政殿而来。
毓秀在内殿换下礼服,出外殿见程棉。二人顾及姜郁就在内殿,彼此说的都是案子上的话。
毓秀从座上走到堂下,程棉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陶菁今日出城,临别前嘱托臣将这一幅信交给皇上。”
毓秀皱起眉头,接过程棉递来密封的信封,捏一捏,厚厚的不像是只有一封信,“里面是什么?”
程棉抬头看了一眼毓秀的表情,又马上把头低了,“臣不知。”
毓秀将信封放进袖袋,回上位去坐。二人又说了几句话,程棉递上奏章,恭然请退。
毓秀拿着奏章进了内殿,扶着额头递到姜郁手里,“大理寺与刑部联名请求缓刑的折子。”
姜郁起身扶毓秀落座,试探着问一句,“秋审一毕,就该行刑,拖延下去,于情于理都不和,皇上该当机立断,免得两位大人在牢中受苦。”
毓秀皱紧眉头,“朕何尝不知伯良说的道理,程棉上折之前,礼部也曾上折求刑暂缓,两国联姻,册封与送婚的典礼才罢,就算真的要在秋冬了了此案,也要再等些时日,待南瑜储君大婚毕。”
姜郁见毓秀的理由冠冕堂皇,也不好再说什么,“皇上若头痛,不如先回宫歇息,臣留在勤政殿批完奏折,回去陪你用晚膳。”
毓秀愁眉苦脸揉了半晌头,只等姜郁说这一句话,“既如此,朕就先回金麟殿了,伯良切莫太过劳累,晚膳时想吃什么,早些吩咐御膳房准备。”
一句说完,她就吩咐摆驾回宫,姜郁将人送到殿外,并无丝毫怀疑。
毓秀回到金麟殿,屏退众人,将袖袋中的信封取出。
她打开信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