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走了,和栀也没呆多久,结了帐回家去。 和栀回到巷口时,雪正下的起劲,小巷里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和刚刚在大排档里的景象大相径庭。巷子里的声控灯没有亮,她也懒得发出声响,在落雪铺照的小路上慢慢的朝前走着。 必经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抓住了她的胳膊,人被大力一扯,摇摇晃晃的她差点都摔倒。 年末了,巷子里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一想到这,和栀浆糊一样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用力挣脱,胳臂被抓的更紧,她轻呼:“是谁?” 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射出对方的模样,雪花簌簌的飘着,落在他柔软的发,好看的眉,还有那双好似蕴藏着淡淡忧伤的眼上面。 世界静的奇妙,她忘记了被握住的微微发酸的胳臂,整个人飘忽忽的,好像又醉了,更醉了。 和栀咧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是你呀”,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彼此还是年少时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真是醉的不清了,这次的幻影竟然这么逼真,像真的他一样。 她听见他问。 “我是谁?” 连声音都这么像,冷冰冰的,却像是她心中的太阳。和栀又笑了。 “陆森河啊。” 感受到对面的人微微一震,胳臂被握的更紧,人被拉的近了一点。陆森河比她高,她仰着头瞧着他紧紧的盯住她,好像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洞来。和栀想,幻影里的陆森河太奇怪了,和真实的陆森河一点都不一样,真实的陆森河才不屑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他记得以前她很少喝酒,至少不会醉成现在这副样子。 “没学就回了,随便喝的。” “和谁?” “田青” “以后别喝了” “好”酒后的和栀乖巧的简直不像话。 “和栀,和栀啊······”不远处传来房东太太的叫声,打破了这雪中寂静的一幕。 和栀突地清醒了,眼前的幻影陆森河变成了真实的陆森河。她是彻底清醒了,却是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见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该换个男朋友了,他让你住这样的地方。”胳臂忽地被放开,下一秒,陆森河大步朝巷口走去,最终消失在巷子尽头。 “和栀和栀,你站那儿干嘛呢?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房东太太的声音再次传来,使愣住的和栀终于有了反应。 “啊,没有,我和同事打电话呢。” “哦,那就好,打电话回来打吧,现在快过年了,好多小毛贼也回家过年了,巷子里最近老不太平,上周小丽就被劫了,你快进屋吧,大雪天的。” “哦,好,阿姨你进去睡吧,我回来了。”她应着,却不曾动弹,被他握住的胳臂还微微疼着,雪中的脚步一个一个离她越来越远,一如五年前那样。可提醒着她,他曾经确实来过。和栀站了很久,直到空气中所有的他的气味被雪花淹没。 她不知道的是,在巷子的外头,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人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瞧着她,迟迟未曾离去。 田青也不清楚自己夜里来来回回吐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都有人用热热的湿毛巾替她擦洗。吐的很难受却又很舒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全身像被坦克压了一样,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虚弱无力的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回,才发现房间的构造和自己家的完全不一样。昨晚零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她恍然大悟,愣在原地,万分羞愧。小心翼翼的换股四周,勘察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却没见其他人的踪影。正当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注意到不远处餐桌上的一碗粥以及牙在底下的纸条。 “起来把粥喝了”这是袁成的字迹,她认得。 来到医院的时候,田青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见着袁成怎么解释昨晚的事。况且她记忆碎片且零乱,不知道昨晚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出格的事。酒已醒,她也没有了昨晚的冲动与勇气。想找和栀商量商量,奈何今天和栀也意外的没来医院。她无处诉说。心不在焉的在护士站坐着。直到许贾家的出现打破了她的沉静。 “田护士,这是我妈早上熬的绿豆汤,熬了很久很好喝的。”许贾家将手中的保温罐放在护士台上面,对田青说。满面春风,心情尚好,略带羞涩。 “不喝,没胃口。”田青正烦恼着,没好气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胃口,昨晚醉成那样,早上一定吃不下什么东西,不过我妈说了这绿豆汤很醒酒的,治头痛。” 昨晚醉成那样?!他怎么知道?!难道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可她早上明明是在袁成家醒过来的啊。 “你怎么知道?” 许贾家眼神暧昧的瞄了瞄田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好意思的开口:“你忘了吗?你看我都说醉糊涂了吧,昨晚还是你打电话叫我下去接你的呢。” 啊?!这回她的下巴都要惊掉下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迷茫的样子,许贾家想她肯定是忘记了,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举到田青的面前说:“你看,你昨晚给我打的电话,22:36,你喝醉了,说在我家楼下,叫我下去接你,想起来了吗?” 田青瞪大眼睛看清,22:36,昨天,她确实打了个电话给他。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不是给袁成打的电话吗?怎么还跑到了许贾家楼下了? “你家住哪儿?” “和平南路东窗小区A栋4楼401。”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对了,袁医生也住那儿,我对门,402。” 她细思极恐。急忙打开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却只看见许贾家:22:36,昨天。没看见与袁成的通话记录。她怔住了,难道昨晚她打错电话了?毕竟在她的通讯录里,“X”的许贾家与“Y”的袁成就挨在一块儿。震惊,心里炸开了锅。 “那我昨天睡在那里的?”田青经许贾家这样一提醒,再加上在通讯记录的铁证面前,大致明白了昨晚的事,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袁成家里。那明明就是袁成的字迹啊,她从袁成家里出来的时候注意到门牌号就是402啊。难道她在做梦,又犯糊涂了? 许贾家挠挠头说:“说起这个,我还得和你说声抱歉,昨晚我家里来了很多亲戚,你醉成那样,我带你回去,双方的影响都不好,正好袁成有空的卧室,我就将你送到那边了。”又急忙解释:“不过,你放心,袁医生光明磊落,不会欺负你,而且昨晚他表妹在家,我是确定好了,才将你放在那里的。你不要误会。” “意思就是说昨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给你打电话叫你来接我,然后你把我带到袁成的公寓里头了?” “对,不过袁医生的人品你放心,他······” 田青已经完全明白昨天到底怎么一回事了,使劲拍拍自己的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电话都能打错,还招惹了许贾家。自从半年前她在一次医患纠纷中帮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时常对她示好。她不知道暗示过多少次她对他没有其他意思,他却像根木头一样的一如既往。现在深夜打电话,还跑到他家楼下,现在是明说都说不清了。田青一想到这儿感觉头更疼了。 告白!告白!她是去和袁成来告白的啊!可她却给许贾家打了电话,她第一个见的人是他。 “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田青试探性的问。 “说什么啊,你一见我就醉到了,嘴里一直咿呀咿呀不知说的什么,根本就听不清。” “那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啊,我觉得你醉酒的时候很听话,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许贾家想起昨晚她温柔缠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还好还好,不算太糟。 只是想起昨晚自己上吐下泻,乱醉如泥,形象全无。袁成怕是更加看不上她了。再想起那双为温柔的眉眼,原来是他表妹啊,和他真像。 总之真相大白,田青更苦恼了。 许贾家见她一副仇大苦深,生无可恋的样子,只当她是宿醉的缘故。他反应一向迟钝,还不清楚事情的真正原委,一个儿劲的叫田青喝汤。 “那个,贾医生啊,哦不,许医生,谢谢你的绿豆汤。” “不客气,应该的,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小许就行了。”说着暧昧的看向田青。 田青正在喝汤,接触到他的眼神,差点呛到,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尴尬的笑笑,想了一会儿再开口。 “那个小许,昨晚吧,我喝醉了,醉的不轻,我那个电话是拨错了的,我本来是想打给我的一个朋友。你莫要误会了。” “怎么可能,你人还站在我家楼下。小田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不会到处乱说的。”他一脸的诚恳,天真。 “我朋友也住在那栋楼,我原本要找他的,不小心拨错了号码,没想到这么巧,你也住那儿。” “你朋友,那个和栀?她不住这儿啊。” “我还有其他朋友嘛。” “男的女的?” “呃,女的。” “住几楼?” “呃,六楼603.” “你确定?” 田青点点头。 “我们六楼603是个独居的老太太,儿女都在国外,一年回不了一次的,你朋友?” “你怎么知道六楼住的是谁?” “我们那栋楼那家那户住几个人,住的谁我一清二楚,就像我能记住我们院所有小护士的样子和面貌一样。要不然当初一下就知道你谁了呢。” “那个是我姨妈······远方姨妈”。 “你姨妈是你朋友?” “我姨妈当然是我的朋友,我们家比较开放,不是传统的那种长辈与后辈之间的关系,可以这样称为朋友的。”田青真是佩服自己的瞎掰能力。还面不红心不跳的。 “你怎么从来不见你去看她?” 田青现在是耐着性子和许贾家解释,要放平时,她早溜了。只是右玉昨晚的疏忽不小心欺骗了他的感情,还给她好心好意的带来了绿豆汤。她还是有些小善良的。 “你也知道我们做护士的工作实在忙的很,没有时间,但我经常和我姥姥视屏通话的。总之昨晚真是打扰了又误会了,许医生不要多想啊,我还忙,先走了,绿豆汤很好喝。”田青说完,大口喝光了碗里的绿豆汤,赶紧溜了。许贾家像个侦探一样,不停的审问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再能编,也怕依他的性子去603的老太太那儿“实地考察”。 说句实话,虽然院里的小护士老是在背地里抱怨许贾家抠门,而他又有些木讷,呆呆的,反应慢,还有些小怪癖。比如:爱记院里所有小护士的名字,相貌什么的。但抛开这些来说,他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对人体贴温和,能赚钱,不滥情,孝顺有担当,重视家庭,长的也算标志。她想要是自己没有入了袁成这个坑,其实找一个想许贾家一样的男人也是很不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