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上了车,崔然问道:“他怎么了?”
只见乔珩微微侧首,双眼半睁未睁,缀着一点光影,面部却始终像笼上一层雾气,熏染不明。
语气也是冷漠至极:“不知道。”
初次跟乔珩打交道的人,大抵都会觉得他好相处,圆润周到又不失身份、经历所共同赋予的锐气。
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假象。
虚假的表象,无需刻意维系,像一个面具,日积月累,已经融入骨血,成为他整体性格中的一部分。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失度。
相识多年如崔然的记忆中,唯一一次目睹乔珩情绪的大幅度波动,是乔天木当年生病。
他不认为一个帮厨能令他如此。
可直到车子拐进崔家别墅,他也没能听到乔珩再开口。
月暗星藏,风忽然大了起来——倒春寒似乎要来了。
崔然拢紧衣领。
“你怎么穿这么少?”
樊锐目瞪口呆的打量着沈司意,节气已经入春,可温度没有丝毫长进,寒意无孔不入,“快快快,跟我去办公室。”
沈司意坐着没动:“不用了,我不冷,你把东西吃了吧。”
“吃东西也要去办公室。”
沈司意居然亲自上门送小馄饨,可把樊锐感动坏了,一手保温桶一手拖人,“对了你来的正好,终于有钱还你了!”
樊锐一直拿沈司意当恩人。
当年大学毕业的他有个开甜品店的梦想,家庭经济状况却不足以支撑他圆梦。
他约了最好的朋友到甜品店吐苦水,絮絮叨叨又无可奈何,计划先找工作,等待条件成熟的时机。
那是他人生中不寻常的一天。
就是那天,他遇到了沈司意。
“你的构想很有意思。”当时的沈司意西装革履,头发全部向后梳,露出俊朗又略凌厉的五官,给人些许压迫感,“愿意聊聊吗?”
一个小时后,沈司意带他回公司,让法务部起草合同——投资合同。
非洲人樊锐,1/2中奖率的微博抽奖,他是另外1/2。
根本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轮到自己,当即找律师研究合同。
全额覆盖甜品店所需资金,但成本支出需要提交沈司意审核;五年内归还所有资金。
唯二的条款,简直像天上掉馅饼。
律师也说,条款完全可以接受,他不会有任何损失。
沈司意只说:“这笔钱算我下的赌注,五年时间,如果无法回收成本,就是我赌输了,用这点钱买个教训,很值。”
彼时的樊锐似懂非懂,可慎重考虑后,还是接过了这笔钱,这才有了“锐”。
如今,甜品店才开业一年多。
沈司意皱着眉,目光不断扫过樊锐:“你干什么了?钱哪来的?”
他眼神不善,惊的樊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没干违法的事!其实,其实是我中奖了!”
“??”
彩票特等奖,扣除所有税费,净剩401万。
天上掉馅饼不算,他还不劳而获!
22年时运不济,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否极泰来。
有了钱,第一件事自然是还沈司意钱。
沈司意:“不用急。”
“你当时给我钱开店已经很感谢啦,虽然说五年内还清,也没提盈亏,可现在我有钱,当然先还给你,以后万一需要,再问你借。”
沈司意没再坚持,替他开心。
樊锐大口吞咽馄饨,问道:“沈大哥你还给我送馄饨,谢谢啦!”
来不及绽开的笑又匿了回去。
乔珩和崔然离开后,他取出垃圾桶里的保鲜盒,把馄饨全部下锅。
太多了,和孙姨二人吃不完,他想到樊锐,就送了过来。
总不能浪费。
至少还有人吃的开心。
不一会儿,店员来找樊锐,沈司意披着樊锐找来的外套,独自站在窗前。
预报说明天有雨,夜晚就先起了涟漪。
狂风裹挟透骨的凉意呼啸来去,将窗棱摇的吱吱作响,还有一片不知来处的树叶打着卷飘过。
他抬手碰了碰玻璃,透心凉。
分明是春天,可入目入耳皆是萧瑟。
这个冬天,粘稠而漫长,像永远不会过去。
沈司意没回去,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到公司。
一场会议结束,他把沈先意喊到办公室,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知道他适应良好,学习能力也强,心情好了不少。
沈先意担心的端详他,问:“沈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在公司,他没喊过“哥”,和其他同事一样称呼。
“有点感冒。”鼻塞、头晕,脑袋还有些昏沉,大约是昨天受凉了。
沈先意:“去看医生吧?这个季节重感冒很厉害。”
沈司意刚想摇头,手机屏亮了。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号码,在一个陌生的时刻打来。
沈司意一时间竟然不敢接,怔在那。
直到沈先意抱着文件出去,又关好门,他才如梦初醒般,赶在来电挂断前划开。
“喂?”语气冷淡,内里却是惊涛骇浪。
乔珩:“中午没有安排的话,一起吃饭。”
他是询问,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沈司意根本不可能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