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跟河镇远第一次通话。电话接起来就有很奇怪的感觉,我想他一定是被我惊倒了吧,以为我是个男的。) 两天后的下午,“过往矣”给我微信留言,说要跟我面谈一下。我觉得奇怪,他家装修这事不是由师姐全盘负责了吗?还需要我这个小跟班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就在微信上跟他说:对不起,您的这个单子目前另有人负责,我以为你们已经接洽了,所以我不太合适再直接跟您联系。 我的语气里确实有点生硬和不开心,其实作为这个案子的副手,跟客户随时保持沟通联系也是应该的,但我认为我的这个项目之所以会移交到师姐手里,客户首肯也是一个原因,所以我心里难免有点抱怨他和周姐了。 对方不再有任何信息回复,我也没当回事。过会,师姐气急败坏地进来,跟师傅讲,嘉星花园项目,客户取消了,说是不满意设计方案。 师傅问她上两天不是见面了,怎么谈的?师姐说当时见面的时候他也没说啥,就是拿了设计图和造价,说回去看看,这两天会给我回复。刚才打电话来就说取消,之前顾天一不是说客户已经认可这设计方案了吗?效果图也给看了不是? 师姐说着便朝我看来,满脸狐疑的神色。问我,是不是跟业主说什么了? 我说并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这个案子被你拿走了,我之前也不知道! 我觉得很委屈,什么都没说的我,为什么出了问题就问我?! “所以,你跟业主有没有说什么,不然好好的,怎么就中断合作,你不觉得奇怪吗?”师姐一步上前,咄咄逼人。 “好了,都不要吵,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师傅说。他问师姐方案改动过没有,是否用的还是我的那套设计,得到师姐肯定的答复后,师傅对我说,要不小顾,你再跟客户沟通下。 这都什么事?!我的项目你们抢走,搞不定了又让我冲锋上阵,这不是让我当死士吗? 我低头不语。心里倒是有点发慌,我突然想到这难道跟刚才的微信有关?可我又没有说错什么?难道他看出我语气的生硬,就要取消合作?这人也太小心眼太矫情了吧。 脑海里迅速思考着各种各种可能性,也想着要不要出面去争取一下?该怎么去跟客户解释或者求情?其实我很不喜欢“求情”这个词,做生意到这份上,就是低声下气了,我接受不了。再说了,辛苦求来的还不是我自己的,何苦呢。想到这里,我说恐怕不行吧,人家都否定了,说明他有更好的选择。 “再说了,后来不是师姐联系的嘛,我能跟客户说什么?”我低下头又轻声嘟囔了一句。 “天一,这事确实让你有点为难,但是大家都是工作,工作至上,啊,不要有情绪了。你跟客户联系在先,问一下情况也理所当然,跟业主再联系下吧,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再修改嘛。毕竟你前期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 师傅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说那就试试吧。完了,我悄悄地拉了一下师傅衣角,看没人注意,偷偷跟他说,如果重新谈下来,可不可以交给我独立完成。 “小小年纪倒挺鬼的,这事看情况再说!”师傅拿笔敲我一记脑门,笑了。我立马拿出手机,想微信联系过往矣,又一想,不行,为了表示诚意,我决定电话联系他。 这是我跟河镇远第一次通话。电话接起来就有很奇怪的感觉,我想他一定是被我惊倒了吧,以为我是个男的。而且我的微信名就叫:“大哥的一哥。”几乎每个初次打交道的人都以为我是男的。 我说河先生您好,我是之前跟您联系的设计师小顾,之前您说需要见一面,请问现在方便吗? 时间似乎凝固了般,好一会儿才传来他的答复,差点让我以为电话信号不好。他说好。我说哪里见面方便,我现在过来?然而在他还没回答我前,我马上想到一个好地方,我说,或者就到嘉星花园您的别墅里见吧,我希望能在现场跟您沟通。 我的提议被拒绝了。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幸福街25号。很快我的小毛驴就把我带到那里。原来是一个商业街道旁的一个书吧,环境挺静谧的,里面也很安静,已近中午,开始有周边的白领进来休息,三三两两,或者单身一人,各自坐着看书喝咖啡或者品茶玩手机。 以我一个设计师的眼光习惯性地审视着里面的装饰,觉得不错,不落俗套,最吸引眼球的是里面的墙上高高低低挂满了各种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大大小小都有,有的照片还直接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倒是别出心裁。心里暗暗赞许着,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我和大哥居然没有来涉足过,以后一定要和她一起来这里。 一想到大哥,心里就隐隐作痛,我和大哥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不过,不快的念头也就很快在心里一闪而过,我想起我的任务,进门后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希望能凭着直觉先找到“过往矣”。然而并没有,只能跑到吧台询问,因为电话里他说,到了问服务生。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我在临窗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那里看书,桌前一杯茶,氤氲袅袅。因隔着窗外的遮阳棚和窗纱,午间的阳光挤进来,忽明忽暗地在他的肩上和桌前,这些看上去竟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我一把拿掉遮阳帽和墨镜,乱糟糟的短发用手理了理,径直往那边走,正待止步打招呼,那人一抬头,把我十足吓了一跳,早已准备好的职业化笑容瞬间凝固在我嘴角,气氛尴尬。居然,居然是那晚的那个人,我的房东小主。 他见到我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但还是楞了几秒钟来凝神打量着我,目光深邃,仿佛要看透我,面部冷漠,连客套的笑容都不曾虚伪地漏出一丝给我。我居然有种被面试的感觉。怪不自在的,身上慢慢燥热起来。 啊?是你?那、那,请问您姓河?河先生? 我不禁小心翼翼地问,瞬间觉得自己气势弱了许多。来的路上我可是给自己打足了气,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项目谈得来上上大吉,谈不来也跟我没关系。本来嘛,都已经被抢走的业务,再说了,我跟那人也没有说错话是不?本来业务不再经我手,他要谈要见面的人就该是师姐,我那样回复他是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好伐?有什么不对的!当然,我路上想得更多的是,该怎样更有理有节合情合理情真意切地打动他说服他,让他和我们重新合作。 所以,我现在秒怂算什么?!我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理了下我那头短短的奶奶灰,让自己镇定下来,静静地看着前面这个有点奇怪的男人。突然间,我的自信又回来了,不管怎么说,我和他已经算是半个认识的人了,应该好说话吧。嘴角,我的微笑又慢慢浮起。 “原来是你。”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