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欢看着他疲惫的脸,接过了苹果,抿了抿唇,将那些赶人的话咽进了肚子。 “昨晚就发现你家连个锅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过的。”梁宇手上忙碌着,开了水龙头清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今天工作很忙?” 常欢被他看着,移开了目光,捏了捏手上的苹果,轻咳了一声,“还行。” 梁宇看着她,眼睛里都带着笑,下巴朝着客厅一抬:“先去客厅坐一下,等会儿会有油烟。” 于是,常欢又不得不把那句,我吃过了给咽下去。 这个地方的空间不算特别宽敞,常欢只觉得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脸颊也跟着发热,听了这话,逃也似的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梁宇低低的笑声。 刚看到沙发,又匆匆的移开了眼睛,脑中不自觉的想到了十八禁的场景,面红耳赤,最后拿着个苹果,走到阳台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点。 她看的出来,梁宇满身的疲惫都快要溢了出来,无论是什么理由让他一整天都没联系过她,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可想到今天一整天的心不在焉和激烈的情绪起伏,常欢不确定,她和梁宇还有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 梁宇能陪的了她一时,能陪得了一世吗?现在就已经这般难过不舍,感情更加深了之后,如果再失去,常欢抿紧了唇,不愿再去想象。 常欢思绪凌乱的时候,梁宇也同样不好过,细想一下,昨天才霸道的和人姑娘表了白,然后又进展神速的睡了她,可大半夜的,又趁着人姑娘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一整天没联系,又突然理所当然的闯到她家里…… 他摇了摇因缺少睡眠而有些迷糊的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虽然事出的确有因,这样的事可能以后也不能避免。梁宇抿了抿唇,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昨晚梁宇喝的酒其实不算多,最起码他行动能力俱全,头脑无比清晰,现在都能想起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想到这里,梁宇舔了舔嘴唇,哪怕现在身体无比疲惫,还是稍微有些燥热,在他身下的常欢虽然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可是激动时刻泪眼汪汪、不设防的模样,直往他心里钻。 他抱着软绵绵已经失了力气虚虚搭着他肩膀的人进房的时候,手机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三监区发生了一件大事,一直防着被查出艾滋病的患者和其他犯人闹矛盾,却没成想,同住一个监室的这两人大打出手。 梁宇曾下过命令,这两人有任何事立刻通知他。最主要的是,在打架的过程中,嚷嚷的整个三监区的人都差不多听到艾滋病这几个字。有些个不知道的犯人,立马恐慌了起来,乱成一片。 梁宇不得不匆匆往回赶,走的时候只得亲了亲已经快要睡得迷迷糊糊的常欢,穿衣服开门离开,他攥紧了门把,深深的又望了一眼她这间小小的公寓。 因为是深夜,没有出租车愿意到新城监狱那么偏僻的地方,梁宇只得打车先到了学校,这才开着自己的车匆匆往回赶。 只是等他开了两个小时到达的时候,事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只三监区,几乎整个监狱都在躁动中,有不少人趁机起哄,不睡觉,越吵越大声,夜间值班的民警敲着警棍,厉声训斥,却很快被淹没在起哄声中。 除了梁宇,几乎整个新城监狱的其他工作人员都被紧急召了回来,在门口处,同事都排着队,接收检验进监,听着震天响的叫嚣声,一水的严肃脸。 梁宇匆忙赶到三监区的时候,最先开始闹事的两个人已经被分别关押在了小黑屋里,巴掌大的地方,扣着手铐脚链,直起身子都困难,不老实都得老实起来,倒是其他被挑动起情绪的人趴在监室门口,骂人的、对骂的、还有纯粹看热闹的,兼而有之。 都是些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秉承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肆无忌惮的吵闹,好像要把平时对狱警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梁宇听着一人汇报了情况,才发现有比现下形势更加要严俊的情况,监区长正陪着监狱长,神色非常严肃的站在三监区门口,有几个民警挥舞着警棍,喊的脸红脖子粗,可是完全起不到多少作用。 梁宇小跑着过去,匆忙和监狱长和监区长打了个照顾,就要进到监区里面,却被监狱长喊住。 吴俊岗脸黑的很,看了眼梁宇,道:“这里不着急,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梁宇刹住了脚步,就听到吴俊岗接着说道:“最先开始冲进去制止的两个值班民警没来得及穿防护服,其中一个被咬了一口,另一个身上也有伤口。” 梁宇的眼睛瞪大,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是你手下的人,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你先去看看他们,然后负责送他们就医、检查。”吴俊岗下令,脸色带了些实实在在的悲怆,“另外,让他们暂时不要告诉家人。” “可是里面……”一旁的监区长有些迟疑的提出,“梁宇在犯人中比较有威望,他去管一下会不会比较” 他话没说完,就被吴俊岗打断,只见他瞪着眼睛,充斥着怒火:“那些人渣重要还是我们自己的人重要?” 监区长被噎了回去,脸色灰败。 梁宇也有些吃惊。现在对待犯人讲究人权,平时民警在管理过程中也要特别注意用语用词,不能让他们有被歧视的感觉。有时想骂些实在丧心病狂的犯人,都得避着监视器偷偷骂。 吴俊岗转过头看到定在原处的梁宇,“还不快去!” “是。”梁宇敬了个礼,又朝值班室跑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平时在人们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监狱长,其实并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最起码现在想到最先要关注的是自己人?梁宇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硬生生看出了些悲怆。 当然,吴俊岗也不是随意乱下命令,等到梁宇跑出门的时候,也正好看到支援的武警荷枪实弹、整齐的向着监区行进。 梁宇先将两个民警从监狱的医疗值班室带了出来,值班的医生和小护士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让两人先吃了阻隔药,看着悲痛的两人同样手足无措。 梁宇开车载着两人去省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时,看着脸色苍白不说话的两人,开口道:“先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事发二十四小时内吃了阻隔药,不会有大问题的。” 两人冲着梁宇咧了咧嘴,其中一个还没咧完,眼中蕴满了泪。阻隔药理论上24小时内有用,可也不是百分之百保证。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意外。做他们这种工作,职业暴露问题实在太过严重。 “宇哥,我下个礼拜要结婚的,我该怎么告诉我女朋友。”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民警抱着头,一句话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梁宇双手握紧了方向盘,紧抿双唇,快要将车开的飞起来。 到了医院的时候,还没到医生们上班的时间,梁宇脸色不太好,准备挂急诊让两人先抽血检验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医生先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三人,问道:“是新城监狱的民警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又利落的让一旁的护士带着需要做检查的两人走了进去。 “您是?”梁宇疑惑问道。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开口:“小吴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说着,就点头跟了进去。 小吴?梁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是监狱长? 不管怎么样,采样很顺利,很快就结束了流程,老医生没有让他们直接走,反而在办公室又重点讲解了艾滋病的传染原理,以及处理及时,不一定会被感染的事情。这话从医生的嘴里说出来,明显有着更强的可信度。 总而言之,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沉重的气氛也缓解了许多。 梁宇将两人送回了住处,让他们洗个澡,什么都别想,这三十日每日准时服用阻隔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得了口气重新又回到新城监狱。 躁动已经平息下来,每个监区都找出了几个带头闹事起哄的人,从重处罚;所有的人取消一个月的户外活动以示惩戒。 怕有人有反抗情绪,各个监区主要负责人不得休息,一整天都要起到巡视的责任,梁宇还抽空去给监狱长汇报了一下两位民警的情况。 等到一整天忙完,梁宇这才疲劳的在休息室抽了根烟,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一根烟没抽完,脑中出现了常欢的模样,跳起来翻出放在柜子里的手机,已经停电自动关机了。 他揉了一把脸,清醒一会儿,开了车,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昨晚看她家什么都没有,便拐弯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想着在家里给她做顿饭,随着同一栋楼有人出入的时候,梁宇跟着进去了,意外的是她家里竟然没有人,坐在地上休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梁宇知道自己事情做得不厚道,强打精神将饭菜做好,出来看到坐在阳台上孤独的背影的时候,心也跟着揪了一揪。 常欢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苹果还是完整的,她穿的少,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手中拿着苹果,一动未动,眼中盛满悲伤。 双目相视,皆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