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绮站起了身,比陈野高出半头的身高让他垂着眼皮俯视对方,妖冶的眉眼间密布阴霾,冰冷而锐利的视线宛若那些扑克牌一样,刺得陈野心头一颤。
“故意来恶心我?”游绮拿过宁沏跟前那杯酒,似笑非笑地问:“说吧,你想玩什么?老子陪你。”
陈野脸色微变,这才想起游绮这人极其反感同性恋,他正要开口,头顶忽然一阵冰凉,既扑克牌后,刺鼻的鸡尾酒又撒了他一脸。
酒杯是细细长长的高脚杯,倒空之后,在游绮手指间灵活转了两圈。
“好玩么?”游绮挑眉问。
不知何时,套间各个角落鸦雀无声,陈野黑沉着脸,半天没想明白自己哪得罪这个祖宗了,他给顾彦明挑事,游绮应该乐得如此才对,更何况他只是约人喝酒,也没直接调戏的话啊,哪恶心人了。
他只当是触了游绮的眉头,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转身走了。
和顾彦明这种笑面虎不一样,游绮动起手来不分场合,陈野不想刚接管家业就传出得罪了游家的名声,只得忍了这口气。
临走前,陈野看了宁沏一眼,阴鸷中带着势在必得。
毕竟顾彦明说的是今天算了,可不是算了。
陈野一走,庄绵扬最先松了口气,别看他平时叫嚣的最嚣张,真要做什么胆子最小,连顾彦明的闷棍都不敢敲。
“晦气,刚才离变态那么近!”
宁沏默了默,心想你同桌就有两个变态,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场由无形变有形的交锋过后,最平静的竟然是宁沏这个当事人。
因为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晚上吃的太辣,他来时身体就不舒服,再加上方才又惊又吓,在几人对话中途,他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似乎是刚才吃的药药效过了。
宁沏又忍了十几分钟,直到挺不起腰,额间的碎发几乎被冷汗打湿,才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顾总,我想去个厕所。”
陈野走后,顾彦明宛若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仍是温和体面的形象,微笑却不达眼底。
因为这一插曲,他的目光无声从游绮聚焦向宁沏,很快便看出了宁沏身体的异样。
几分钟后,他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十分钟后,他无意识拧起了眉,直到宁沏说要出去,他的眉目才渐渐放松。
“去吧。”顾彦明说,既然不舒服就早说,何毕畏手畏脚地强撑。
顾彦明没想过宁沏畏的对象可能是他,只当宁沏没见过世面,不敢随便说话。
宁沏走了。
游绮看了眼他微微躬身的背影,半分钟后,拿着手机走向门外。
他想出去可用不着和谁示意,顾彦明等人愣了一瞬,见他拿着手机都以为是出去打电话,便没有拦人。
程忆澜在旁观察很久了,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预感到游绮不会那么快回来,默默坐到游绮的位置顶替他继续玩。
套间外是一条长而华丽的走廊,门口处站着两个待命的服务生,和宁沏一样的装扮,却比宁沏训练有素的多,客人从套间出来,他们一眼都不敢多瞄。
游绮单手插着口袋,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指尖打转,他沿着走廊一路向前,抵达尽头的拐角后,停下脚步,幽幽望向右前方蹲靠在墙边的人影。
“嗯”
游绮走得很慢,来时几乎没有脚步声,宁沏被突如其来的胃痛折腾得冷汗直冒,甚至有些眼花耳鸣,所以没能察觉到对方。
直到眼前的光线突然变暗,一道黑压压的影子停在他跟前,他才艰难抬头看去。
对上游绮毫无感情的眼神时,轻轻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顾彦明。
游绮以为宁沏看到他会跑,再不济也会吓一跳,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宁沏骤然放松的神情,莫名的心情一闪而过,他冷声问。
“在这等死呢?”
“”
宁沏再次缩成一团。
他本来是没有胃病的,这一年吃了太多不合口味的东西,偶尔就会像这样胃疼,忍一段时间就会好,现在就是他的忍耐时间,没什么力气和游绮说话。
游绮见他不光胆子大,还敢不搭理自己,差点气极反笑。
先是在微信上把他删了,刚才在桌子底下又动手动脚,他大发慈悲没有戳破宁沏和顾彦明那点事,宁沏还拿上乔了!
“怎么,我帮你把顾彦明叫来?”
宁沏动了动耳朵,还是没力气说话。
他疼得低低了一声,猫叫似的,游绮就是顺着哼唧声找过来的。
走廊里空荡荡的,这处拐角很偏僻,旁边就是员工休息室,不需要留守其他服务生。
地上映出两道影子,一道缩成一团,另一道覆盖在上面。
游绮半耷下眼皮,居高临下地俯视宁沏,眼神淡淡的,就像在看一只快死了的流浪猫。
直到三分钟后,胃疼的症状稍有好转,宁沏艰难抬头,发现游绮竟然还在。
他一边平缓着呼吸放松,一边哑声问:“你来找我算账?”
游绮反问:“你说呢。”
“我没什么可说的。”宁沏闷闷道:“你假装不认识我不行么,又没什么损失。”
对游绮来说,这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没损失?”游绮冷笑道:“我手心是被狗舔湿的?”
宁沏:“”
有必要说的这么难听么,他也是没其他办法。
宁沏慢吞吞埋回了脸:“你就当被狗舔的吧,我之前也做梦被狗舔了,第二天一醒手心就湿了。”
游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伸手就捏上了宁沏的后脖颈,手指刚触碰到皮肤,蓦地停下。
又凉又湿,和方才那只手差不多,出了一身冷汗。
他顿了顿,正要说话,隐约听到一声开门声,有人从套房里出来了。
游绮以为自己足够敏锐,却见宁沏瞪圆眼睛一动不动地定住了,如果真有对兔耳朵,这会儿一定已经高高竖起。
隐约能听到顾彦明的声音,像是在问门口的服务生游绮的去向。
宁沏眼睛瞪得更圆了,呆呆看了眼游绮,又看了眼自己,五官一阵扭曲,就差没把我怎么这么倒霉写在脸上。
狡兔三窟!他顾不上仍然隐隐作痛的胃袋,冷汗淋淋四下张望,最终将目标定在右手边的员工休息室,自己冲了进去,将游绮一个人落在了原地。
游绮:“”
除了在套间工作的服务生,其他人大多下班了,休息室空无一人。
进了休息室,宁沏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和游绮不再一块就行,等下顾彦明找过来,他就直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他正想着,门把手突然被人按下,游绮悠悠然走了进来,不忘反手关上了门。
宁沏呆滞在原地:“你进来干什么?!”
游绮玩味挑眉:“找你啊。”
宁沏:“”
危急关头,宁沏放弃浪费口舌,闭上嘴,冲到门边就要锁上门,没想到会所的员工休息室没有钥匙上不了锁,手忙脚乱地摆弄了一阵,他幽怨瞪向游绮。
“你是故意的对吧!”
这句话竟然有轮到他反问的一天。
游绮不置可否,恶趣味地提醒道:“应该快来了。”
“”
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凭想象,宁沏好像都听见了顾彦明渐近的脚步声。
他急得满头大汗,在休息室扫了一圈,目光锁定在员工衣柜:“你能不能先藏起来?”
游绮:“命令我?”
宁沏:“没,求你!”
游绮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双手抱肩反问:“我为什么帮你?就凭你几句求我?”
他边说话边朝宁沏走近,直到仅剩一拳的距离。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对于宁沏来说,比起游绮的话,此时更重要的事门外的脚步声,他没理人,耳朵贴在门板偷听,祈祷着顾彦明不会找到这里。
没多久,他浑身一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在他惊慌失措时,游绮一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从刚才的态度来看,顾彦明显然不怎么重视这个小情人,游绮不清楚宁沏害怕顾彦明知道,是因为害怕被丢掉,还是单纯害怕被报复,但这不妨碍他达成目的。
一旦难以接受的事被迫有了开端,那一而再再而三就会成为理所当然。
忍耐一个星期本来不是件难事,但在几次在梦里重温过更衣室的开端后,游绮受够了被条件限制的感觉,那次意外也为他开启了新途径。
既然不能自己解决,找人解决就好了。
在桌下抓住宁沏的手时,他便思考起了这件事,在没找到中止这种现象的办法前,他必然要暂时找到一种解决方案,而没有谈恋爱或结婚的打算,也没什么感兴趣的人,更不希望不相干的家伙知晓这个秘密。
选项就只剩宁沏。
可能是因为用过这具身体,也可能是因为上次拥抱的时间太长,如今即便靠的这么近,他也没有很排斥对方。
把兔子逼到绝境后,游绮幽幽开口:“以后我都可以帮你保密。”
宁沏耳朵动了动,这次转过了头,一脸不敢置信。
“真的?”
“嗯。”
胃痛的感觉还未完全消散,折腾了一晚上,宁沏的面颊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此时因为刚流过冷汗,细碎的刘海紧贴在额间,游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拨开了。
温暖的指尖划过冰凉的额头时,两人不约而同顿了顿。
游绮最先回神,目光沿着他的额头向下,先瞥见一双忧心惶恐的杏眼,然后是还算挺拔的鼻梁,微微翘起的鼻尖。
再向下,就是脸色映衬下格外红润的嘴唇。
游绮眼神停顿,宁沏来时他就注意到了,这家伙嘴巴是肿的,来之前或许刚和顾彦明亲热过。
无所谓,他淡淡移开视线:“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帮你保密。”
不是错觉,屋外确实传来了皮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胃袋好像再一次隐隐作痛起来,宁沏贴近门板,竭力放轻自己的呼吸,后背还未干透,就又渗出了一层冷汗。
“比如呢?”
游绮低声一笑,和宁沏耳语了什么,宁沏抿了抿嘴,两颊晕开淡淡的花粉。
外面的人站在了门口,与他们只隔了一道薄薄的门板。
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宁沏眼神闪烁,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好。”
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他踮起脚,手臂攀上肩膀,将嘴唇伏到游绮耳边。
“你帮我保密,我什么都听你的。”
细细的热流抚过耳廓,声音轻的近乎气音。
寂静的两秒之后,门外突然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
紧贴门板的身体打了个颤,通过相贴的部位清楚传递给了游绮,游绮肉眼可见地僵了一僵。
在又一次敲门声响起时,他瞪向宁沏貌似纯良无辜的侧脸,咬牙挤出了一句。
“骚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呱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