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霜站起来,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眼眶有些湿,说:“息妹妹,这几年你都没来看过我,我还以为你怪我。”
温息羽道:“……徐大哥。”
经年未见,她太不习惯这种煽情的氛围了。
徐雯霜苦笑道:“前几天阿蘅也来了,我还想着,能否在死之前见你们一面。”
温息羽:“……”
要是他知道赵秋蘅现在满世界刺杀她,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他们这一代世家子弟自小一起长大,各有情分在,只是后面发生了许多事,死的死,病的病,还有反目成仇的。
温息羽都快忘记了。
上一次在南平侯府与两位世子玩闹是什么时候了。
徐雯霜拉紧了斗篷,说:“息妹妹,我听老二说阿蘅要住几天,你们得见一面,我带你去,她就在后面的松园住着。”
温息羽道:“徐大哥,我看看你就成,她……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天。”
徐雯霜一怔,还想劝她,突然身上又多了件外衣,徐源照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道:“大哥,你跟她废什么话,若非陛下有意让两府结亲,她都不见得会来看咱们一眼,也只你,总是念着旧情。”
徐雯霜道:“这……”
温息羽道:“行了,既然心知肚明,那本官先走一步。”
徐源照看她的目光很阴毒,总觉得下一刻他要吐蛇信子。
徐雯霜提醒他:“老二,你,什么态度?”
徐源照不情不愿的道:“我天生冷面,对谁都这样。”
温息羽冷嗤道:“你当我没见过你在赵秋蘅面前的软饭样儿?”
徐源照:“……”
徐雯霜温声道:“你们俩自小就爱吵,这脾性到如今也改不了。”
温息羽道:“我先走一步。”
她直觉赵秋蘅肯定在这里,多呆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
可她才转过身,步子没迈出去,一柄璀璨的剑刃抵在了她的脖颈。
“……”温息羽微微往后仰身,道:“刀剑无眼,小心。”
赵秋蘅站在她旁边,比她略高,冷冰冰的模样:“屠狗的看见送上门的猎物,有不宰的道理?”
温息羽:“……那要是有瘟病的呢,杀一个害一窝。”
赵秋蘅淡淡的道:“那就宰了,抛尸。”
温息羽:“姑娘家家的成天喊打喊杀,多不好,徐大哥你说是不是?啊徐大哥?”
徐雯霜这些年同闭关无异,她们二人中间的曲折他也一概不知,还当是小时候玩闹,毕竟那会儿赵秋蘅就是这般给温息羽练胆的。
他将书放在藤架上,走过去,把剑推下来,又牵了二人的手合在一起,咳嗽了一声,“你们啊,就是一对冤家。”
俩人的手被迫握在一起。
温息羽只觉得很冰,还没觉出点其他味儿,五指便被用力的捏住。
操!
啊啊啊啊!
疼!!!
温息羽脑门上出了点汗,拼死将手抽回来,说话都差点带上颤意:“徐大哥,我前两天刚被狗咬过,还没看过大夫,留在这儿可能会给你们染病,所以……先告辞了。”
闻言。
赵秋蘅走了过来,伸手往她身上一摸,她的衣袖湿淋淋的,有点脏,赵秋蘅又把手移到干净处,将手擦干净了才收回,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脏兮兮的。”
然后。
说:“莫非只有死了才干净?”
徐雯霜道:“阿蘅别吓息妹妹了,她本就胆子不大。”
赵秋蘅没说话,面对着温息羽,脸上辨不出什么情绪。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徐雯霜才把这次会面拉回正轨:“听说,御史丞一家被阴灵役缠上了?”
不愧是徐大公子,病中依然忧国忧民。
温息羽想。
“是,而且怨气极强,我虽然设了阵,也只能保常家几日性命。”
徐雯霜忧虑不已:“人死后不会立刻变为阴灵役寻仇,具体怎么操纵,只有姜朝的皇室一族知晓。”
姜朝本就是巫蛊族占地为王而立的朝代,这么些年来开疆扩土,已经足够与大晁平起平坐。
温息羽道:“我救不了常家,徐大哥,你同我说没用,我只能过几日奉旨去昌黎查探真相。”
她没有立刻动身,是因为这件事有很大的不确定。
如果只是向常大公子寻仇,那好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完了。可怕就怕有人要用阴灵役这等邪术损坏大晁根本。
手能伸得这么长,一定不是姜朝之人。
唯一的解释是大晁出了内鬼。
徐雯霜更忧心了:“我一介废人,虽有报国之心,却连出家门都是奢侈,此时只能靠你们。”
他道:“老二,你要万事听阿蘅和息妹妹的,这件事全得靠你们。”
赵秋蘅神色稍微凝重了些,问道:“如果我们中有人不慎死了呢?”
温息羽:“……”
徐雯霜道:“阿蘅武艺高强,我想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赵秋蘅仿佛在磨牙:“我尽量吧。”
徐源照不满至极:“大哥,为什么要捎上温息羽,没她照样行!”
徐雯霜微微叹气:“你会灵媒之术吗?”
“……”
温息羽万万没想到徐雯霜帮了她一个大忙。
小时候他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即便是赵秋蘅也很卖他面子,所以现在有他照拂,刺杀一事应该不必放在心上。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徐大哥放心,我自当尽力。”
徐雯霜歉意的道:“息妹妹,倘若我……身子再好一些,一定会亲自……”
徐源照急道:“大哥,那都是她应该做的,你别这么想。”
温息羽:“……”
徐雯霜还想多说两句,赵秋蘅道:“这会儿有风,带雯霜回去吧。”
徐源照几乎连拖带扯的把徐雯霜带走了。
温息羽觉得她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的好,撒腿便跑,跑了许久才发现,赵秋蘅没有追上来。
?
就这么……放过了?
因为徐雯霜的一番话,她就这么放弃刺杀她了!
前年给徐雯霜送药。
真他妈!!!
温息羽穿过来时的长廊,脚步放缓了许多,直到从拱门出去。
从天而降的白色斗篷盖在她头上。
她发懵。
连忙拉扯起来。
这时,有人抱住她的头,手掐在后颈上,说:“别动,让我打一顿就好。”
温息羽:“……”
她死命的挣扎,但赵秋蘅是练武之人,哪怕一根手指戳她,都能叫她疼上好半天,何况现在用这么卑鄙的偷袭。
“放开我!”
她整个上半身都被她压着,这姿势,他妈的很奇怪。
就不能选一个能让她抬起高贵的头颅的姿势吗?
赵秋蘅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半夜被人套麻袋打过?”
温息羽不说话。小时候打过她的人多了,她哪有空记殴打方式?
赵秋蘅说:“其实那是我干的。”
“……”
“你放开我,咱俩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赵秋蘅顿了顿,说:“我们怎么正大光明,一个瞎子。”
温息羽的气焰霎时灭了,尤其是当她挣扎时碰到赵秋蘅的脊背,发现她已经瘦成了这样,心里没来由的开始谴责自己。
就在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赵秋蘅时,赵秋蘅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一个瞎子把当朝大巫咸揍得满地打滚,说出去别人会怀疑我们大晁的实力。”
温息羽:“……”
她发誓,如果不是银碎等不及跑来找她,她一定会把赵秋蘅弄死。
银碎看见大巫咸被包在斗篷里面,毫无反抗之力。一瞬间她想了很多,该不该装作没看见?
好在赵秋蘅使轻功跑了。
她并不是很喜欢暴露自己。
温息羽差点没喘过气,把斗篷扒下来,怒道:“王八蛋!”
银碎赶紧跑去安慰她,道:“大人,您没事儿吧?”
温息羽忿忿的要扔掉斗篷,还想踩几脚,可冷风吹过,身上潮湿的衣裳让她冷的差点发抖。
于是很不情愿的将斗篷穿在身上,边系扣边道:“本官一定要一雪前耻。”
银碎想到刚才那几乎碾压的局面,道:“大人……还是忍着好。”
温息羽怒气冲冲的道:“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了?瞧上新主人了?”
银碎忙道:“没有,没有,大人,我只是觉得……现在天色不早,大人去用膳吧?”
温息羽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饿了?”
“……嗯。”
“是吃不起饭吗?”温息羽骂骂咧咧的:“想吃就吃你的去,叫我干嘛?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