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娘忙叫道:“姐姐妹妹们莫吓坏了十四哥儿。”
姨娘们却又纷纷转到她这边来,一个说:“九妹到底年轻,不过一天,这脸色便恢复过来了。”
一个道:“也得好好保养。九妹可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去。”
九姨娘笑道:“太太早已吩咐妥当,我想吃什么,却是不能乱吃的。”
姨娘们一听到太太这个词儿,连忙齐声道:“自然是要听太太的,可不能乱吃。”
一阵忙乱后,姨娘们又纷纷离去,只留下素日里与九姨娘分外交好的六姨娘,仍旧留在房中,打发了奶娘与荷香,与九姨娘窃窃私语。
六姨娘道:“太太给了多少赏银?”
九姨娘伸出两个指头。
六姨娘摇头:“我听说去年大爷赚了不少钱,怎么太太还是给和去年一样的?这二十两,可真不经花,不过打点一下下人,便没有了。”
九姨娘绞着手:“六姐姐可不敢这样说,这二十两,妹妹觉得挺多的了。”
六姨娘轻轻一笑,终究九姨娘是去年才进门的,还不清楚这赵家家大业大,这区区二十两,不过是赵家的九牛一毛。便是大爷随便在外头喝盏茶,都不止这个数。
隔墙有耳,六姨娘和九姨娘的谈话,很快传到苏云落的耳中。
苏云落看了半天的新花样,又细细询问作坊的运转情况,回到赵家用了午点,便开始看帐薄,天儿还没有黑,话儿便传到了她的耳中。
传话的人刚走,苏云落将帐薄合上,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用青白的手指按着,半响才吐了一口浊气。
蝶来端着热茶进来,吓了一跳:“太太!”
蝶舞在一侧朝她摇摇头。
好半响,苏云落才说:“不早了,传膳罢。”
苏云落一向讲究养生,晚膳通常是一小碗时蔬,几只馄饨,以及一盅燕窝。她已经吃得极少,今晚更是吃了几口,便将筷子搁下:“你们分了罢。”
蝶舞十分担忧:“太太”
苏云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蝶舞忽而鼓起勇气:“太太,您如此节俭,好生供养着她们,可姨娘们却并不领情,您实在是太委屈了。”
“蝶舞!”苏云落轻轻呵斥她,“休要胡言乱语。”
蝶舞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在一旁的蝶来也紧紧咬着嘴唇。大爷不在家,太太不光要打理赵家的内宅,还要处理赵家外头的生意,每日殚精竭虑,睡得极少,自己的衣食住行也十分节俭,却偏偏得不到那些整日里不事生产的狐媚子们的理解,太太不值!
终归是两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头,苏云落叹了一口气:“大爷既然将家业毫无顾虑地交给我,我定是要让他无后顾之忧的。”
大爷,又是大爷,若是大爷对太太好便不说了,可偏偏饶是蝶舞和蝶来自小是赵家买来的,但跟在太太身边久了,一颗心早就渐渐偏向太太。若按蝶来和蝶舞的标准,大爷早就归在无情无义的一类人中了。明明,明明,太太长得美丽端庄,又温柔贤淑,更是管家的好手,大爷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地往家里领姨娘呢?
到底还是心疼太太,两个丫鬟将剩菜分了,收拾好碗筷后,一个帮着研墨,一个帮着念帐薄。眼看一大沓帐薄渐渐变少,可以松一口气了,忽而外头响起守在二门外彩霞的声音:“太太,七姨娘身边的梅香来了,说是有事要向太太禀告。”
得了允许,梅香披着一身寒霜进来,神情焦急,声音也带着颤:“太太,琅姐儿不好了,方才又喘又吐的,七姨娘只得打发了奴婢前来,求太太延请王大夫。”
琅姐儿在姑娘中行三,今年五岁了,长得肖似赵栋,是赵栋最喜欢的女儿之一。七姨娘素日里也精心养着,身子极为康健。如今忽而病倒,却是吓人。
苏云落收起帐薄,起身,示意蝶舞将她的披风拿来,一边道:“蝶来,吩咐李遥,速速将王大夫请来。”一边走了出去,看着是要到七姨娘所在的春绿苑去。
太太坐镇春绿苑,梅香的一颗心便落了一半。
春绿苑离得不远,但月黑风高,尽管赵家灯火通明,苏云落扶着蝶舞,仍旧花了一刻的功夫才走到春绿苑。
进得房中,却听七姨娘在呜咽,还伴着孩童呕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