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沉睡了多年,身体僵硬发木,神魂也格外疲惫,沈玉映只觉得触摸到的被褥十分粗糙,自己似乎并不在原本的房间,那么老祖说的送她归去又是什么意思? 心中焦急的沈玉映用尽全力尝试了好多次才睁开了重若千钧的眼皮。 眼前全然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片黄呼呼的不知什么东西构成的粗糙房顶仿佛触手可及,和自己以前住的求真殿那高挑亮堂、时常闪现阵法波动的宫殿穹顶全然不同。 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想探查也好办法,沈玉映无奈地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缓缓感受了下自己的丹田还是破碎不堪,经脉还是阻塞不已,境界已然由筑基初期巅峰跌落到了练气中期。并且此时体内毫无灵力的踪迹,若是有人对她不利,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沈玉映绝望地准备合上眼睛的时候,正借口查看情况以此来躲避念书的春芽走了进来,一看见落水的道士睁着眼睛,立马朝外面大喊。 “阿娘阿姐,快来啊,那女道士醒啦!” 一边快步走到了沈玉映的床旁,还似模似样的摸了摸自己和沈玉映的额头,比照一番,得出结论:“没有发热,人也清醒了,看来应该是大好了。” 春芽的阿娘王李氏端了个竹制托盘,与春芽的阿姐春枝拿着张高脚凳一同走了进来。王李氏一边将托盘放在了床边的高脚凳上,一边殷切询问:“道长感觉如何?” 沈玉映看向这个说话声调奇怪的妇人,观她骨龄想来不超过四十,瘦弱的面上已有些许寿元将近的修士才会出现的皱纹。再一细看,却发现房中大大小小三个女人,每一个都是丹田空虚,浑身上下全然没有灵力流转的迹象,像是一副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样子。 沈玉映惊疑不定地张了张口,然而喉咙干涩不已,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看我忘了,道长刚昏迷醒来定是口干舌燥,腹中空虚,”那妇人扶着稍显僵硬的沈玉映起身,不想看着瘦弱的道长却十分沉重,只能两手一起施力,“春枝,我扶着道长,你来给道长喂点水润润嘴。” 这水也不似蒙寰的那样,无论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就算不像灵泉那样充满灵气,也多多少少蕴含一些灵气。而这水却十分不同,完全没有丝毫灵气。 不过不含灵气的水也照样能够解渴,喝了两口水,沈玉映就觉得喉咙舒适了不少。 在春枝给沈玉映喂着依旧不含一点灵气的米粥时,春芽在旁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问沈玉映:“你怎么会在春水河中?” 一会好奇“道长你的道袍是何面料所制?” 又问“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真的是道士吗?” “你怎么长得那么高?”等等。 然而,春芽的问话总是得不到答案。 沈玉映此时境界跌落,丹田破碎,又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正痴痴想着不知前路何方,又是通往何处,只是机械地吃着喂过来的粥,根本没有心情回应春芽。 春芽看这个道士呆呆地不回答自己,也有些生气,便愤愤不平地开始抱怨:“你这人,你的救命恩人和你说了半天话,你也不知道吭一声,真是太过分了。” “好了,阿妹,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赶紧回去念书。” 沈玉映喝了半碗粥便表示不吃后,春枝收起了碗,带着春芽出去了。王李氏磨磨蹭蹭地多次瞄了瞄沈玉映合着的眼皮,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才跟在后面用力地彭一声甩上了房门出去了。 朝着上蹿下跳,定不下心识字的幼女春芽发了一通邪火,王李氏便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向王贵生喋喋抱怨。 “亏大郎还说是个贵人,没想到救他一命却半点表示都没有。” “都是春芽这倒霉丫头,什么不好捡,却捡了个穷酸吝啬鬼回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他丢回春水河去。” “真是倒霉啊。” 王贵生其实也很期待传说中的贵人能有些钱财类的答谢,毕竟是庄户人家供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不过他从来不会争取,往好了说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阿霞莫要再吵,叫孩子们听到了不好。” 略略沉默了一会,又补充说:“赶是不能赶出去的,毕竟是大郎当着大家的面做主就回来的。” “那可怎么办?”王李氏可不想白白浪费米粮。 王贵生想总不能直接明说要报酬,那不是挟恩图报,这,怎么好意思说啊,“再等等吧,可能那道长遭此大劫,反应不及也是人之常情。” 然后这一等三天就过去了,沈玉映还是没有一点点要有所表示的意思,一天到晚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王李氏猜想恐怕救了个痴人,也不再对这傻道士抱有期待了,同王贵生一起早出晚归的忙活田间庄稼,把傻道长交托给了幼女春芽。 春芽看着这一整天几乎一动不动的沈玉映,十分担心她是不是在春水河里泡了太久,把人给泡傻了。所以也不出去玩了,而是时常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瞎聊天,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 春水河当然不可能把一个修士给泡傻了,沈玉映一动不动只是因为沉浸在修炼中而已。她掌心握着灵石,运转五合归元心法吸收灵力,以往只需瞬息的大周天如今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还从丹田漏掉大半。如此一来等灵力填满如今狭窄不堪的经脉,花去了整整三天四夜的时间。 等沈玉映收功时,春芽的声音这才传到了沈玉映的耳朵里。 此时春芽正说到救她上岸时的情景:阿石和晨四郎凫水十分厉害,只三两下就把人救了上岸,乡亲们都十分热心的搭手,只是大家都缺钱少粮,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陌生人,最后幸好由自家阿兄拍板把人搬回家中。又叹息自己家靠天吃饭,也不是什么富户,希望她能够早点恢复,也好做活养活自己。 听到这里,总算能够活动自如的沈玉映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枚中品灵石,递给了还在说话的春芽。 虽然春芽是一个乡下丫头,但也知道这颗晶莹剔透的小东西,肯定和秀才娘子金灿灿的即不能吃也没啥用的手镯一样贵重。 春芽连忙推拒,“这太贵重了,沈道长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沈玉映还是一直坚持把灵石推向春芽,大有你不收我就一直举着的态度,最后春芽想着近来阿娘总是抱怨道长白吃白喝地情景,就收下了灵石上交给了阿娘。自此,沈玉映就成了春芽他们家的贵宾。 虽然沈玉映接下来的几天白天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晚上躺在房间里的竹床上,一直以来都足不出户、十分懒散。但因为有春芽这个小话痨,也就知道了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凡人界,这里没有修仙,也没有修士。 并且后知后觉的沈玉映才发现这个地方灵气非常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撑修士正常修炼进阶。听春芽说这里的通用货币有金银铜钱,并不是在修真界惯用的灵石。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灵石这个东西,至始至终春芽一家都以为沈玉映给的灵石是一颗宝石。 这么看来,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乾坤袋内的灵石、灵材就是自己修行的唯一补充了,等用完了之后该如何修行?沈玉映心中十分迷茫。 在家中陪了沈玉映几日的春芽实觉得闷的不行,于是硬是拉着沈道长到处瞎逛。 白日里在山坡上挖掘野菜,到菜地里给蔬菜捉虫,或者爬树采摘野果,下河捕鱼捉虾,睡觉前一起夜钓鳝鱼,或在家听阿兄念书讲古,或在院中看月观星,过的十分快活。 沈玉映也被天真烂漫的春芽感染,心情松快了许多。 就如此时,她能够心平气和地堪堪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才能感到就连容纳万万千千生灵的一方世界,放在整个天道之中也不过就如沧海一粟,人类便犹如微尘一般更加不值一提。那么自己区区一个人,境遇再如何曲折,在天道之中也如普罗大众毫甚差别。 再有这几日看到那螃蟹断脚还凶猛抢食,土龙一分两段还挣扎求生,自己至少还有一身修为,还有两百多年的寿元,还有储藏家当的储物袋,还有本来准备还给师父现在却打不开的帝息神木指环,又何须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呢? 丹田破碎,那努力想办法修补; 经脉窄塞,那加倍勤加修炼; 此处没有修真,就由自己就做这第一人! 想到这里沈玉映郁结尽数退散,心中一片清明开阔。 何必长吁短叹,要想回蒙寰,要么是找到其他传送阵,要么是等化神期破空离开,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够修炼升阶的前提上的。 所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能够继续修炼的方法才是,这灵力一直往外漏也不是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