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把大丰村的人都打回去了,王李氏却叹气声是一声接着一声,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地跟烙饼一样。旁边的王贵生虽然平躺着,也没叹气,不过心里也不好过。于是睡不着的两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没多久春枝也起来了,王春树也从大伯家回来了,虽然每个人都收起了愁容,也没提昨天的事,就像往日一样,念书的念书,做早饭的做早饭,扫地的扫地,不过心里都因为昨天的事有些压抑。 “我觉得不嫁人也挺好的。”突然春枝轻声说道。 王李氏看着长女,见她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王李氏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并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王贵生想了一宿,并没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办法,“大娘你不要多想,等大郎考上了秀才,考上了举人,到时候就好了。” “我真的觉得不嫁人挺好的,”春枝仍旧垂着头,手上的针线不停,“我能养活自己。” 春枝的话轻轻柔柔地,语气却十分坚定,沈玉映出来正好就听到了这里。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能过的很好,还要嫁人呢,就像在蒙寰,有一些金丹女修明明知道产子会影响修为,还是会有双修伴侣。 王李氏本来控制好了情绪想说话的,见到沈玉映出来了,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像变脸一样笑盈盈地问,“怎么沈道长起这么早啊。” “醒了就起来了。” “道长喜欢吃的白粥已经好了,我去盛一碗出来。” “先不忙,其实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王李氏见沈玉映脸色郑重,赶忙拉着王贵生一起坐到了桌子旁,有些紧张的问道:“道长有什么事呢?” 难道是后悔了,想拿回宝石? 千万不要是这事啊! 沈玉映不知道王李氏心中的想法,笑了一笑,“哦,我打算这几日就离开王家湾了。” 王李氏松了一口气,客气道:“怎么要走了呢,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 这,王李氏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还想要一颗灵石?如果是在蒙寰,别说是一颗,就算给一千颗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哎。 这么想着,沈玉映赶忙推辞,“不了不了,本来我就是下山游历的,一直留在王家湾也不是个事。” 怕王李氏继续挽留,沈玉映赶忙说起了第二件事,“除了辞行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此话一出,一桌子大大小小都看向了沈玉映,连埋头绣花的春芽也不例外,什么事不可思议呢?每个人都是一脸疑惑。 沈玉映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放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这手白嫩修长,就像富贵小娘子一样,的确很好看,“这是什么意……” 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这只白嫩的手上竟然窜起了一丛火苗,有铜钱那样粗,炽热的火苗红艳明亮,在手心里一跃一跃地跳动着。 在座的每一个都看的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直到春芽一句欢呼“原来阿沈还会变戏法。” 王贵生他们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地附和:“沈道长的戏法真是高明,完全没有破绽啊?” “是啊,是啊,沈道长手脚真快,都骗过了我们这么多双眼睛。” “若是我能有这一手,估摸着每日能赚一两银子,真是发财了。” 其实王家人都觉得沈玉映手上凭空生火的事十分诡异,但是也只能顺着变戏法这个说辞自己安慰自己。 沈玉映笑着摇摇头,“我这不是戏法。” 本来心虚着打哈哈的众人冷汗都流下来了,一家之主王贵生壮了壮胆子,声音都颤抖的不成调子:“沈道长你是妖怪吗?” 沈玉映指正,“这世上哪有妖怪这一物,”众人刚松一口气,她又接着解说,“妖就是妖,精怪就是精怪,没有妖怪这个说法的。” 王家人都吓的一颤一颤的,沈玉映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人。” 刚准备说她是修士的事情,一旁的王李氏却突然拔高声音,“啊,我知道了,沈道长定是光明圣教的红衣使者?” 刚一说完,又迷惑道,“不对不对,红衣使者都是着红色衣裳的,可不兴穿白色道袍的。” “红衣使者是什么?”也会法术?不是说这里没人修行吗? “沈道长日前久居深山修行,不知世事也是正常。” 王李氏赶紧为贵人普及常识,“光明圣教就是我大盛朝的国教,起兴才是这近十年的事呢,源头就是我们衡阳府隔壁的长乐府。听说光明圣子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所不能呢,这不就被天家招到了永丰都城,本来官家也是信奉道家的,但一看那红衣圣子仙法了得,立马就把圣教定为了国教呢。” 难道这光明圣教也是修真门派,莫非此间修真只是没落了,但还是有修士存在的,不知他们有没有进那大封山。 沈玉映想着要不要去结交一番,转念一想此时她的境界太低,还是得等她实力增进之后再做打算。 王贵生显然不和他娘子一条心,“要我说,圣教也是骗人骗钱的把戏,真有仙家本领那长乐府怎么还遭了灾,听说数亩地也不能收满一石粮。” 王李氏赶忙为圣教弱弱地辩解:“定是圣子远在都城,不然就可以像甘露二年那样求雨解灾。”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甘露二年那年能求雨成功,定是有那能观天测算的能人,测出了雨时,才有了开坛求雨这个事。不然怎么这些年也没有这种神迹了?” 王贵生叹气,“都是骗骗你们这些愚昧妇人的把戏。”转而又说“我看还是道教源远流长,比那什么光明圣教靠谱的多,你看沈道长,可不就修炼出了仙家术法。” 被圣教打岔的思路这才回到了沈玉映大变戏法这件事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这就由不得大家不信了,总比道听途说的圣教神迹来的震撼。 “只是沈道长日后不可如此随意就在别人眼前施放法术。”王贵生说道。 “怎么不行呢?那圣教有了这本事不还得到处宣扬?怎么轮到沈道长就不行了?”心智不坚的王李氏抛弃了圣教,转而为沈道长不服。 “我们可是平头老百姓,哪比得上圣教有河间王做靠山,你可别到处乱说,小心被当成妖怪给抓了。”王贵生吓唬李氏。 王贵生说的也不无道理,此时她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实力大跌,再者听春芽说过此间有许多武林高手,可以飞檐走壁、摘叶飞花,如今她可谓寡不敌众,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 不过也不用这么紧张,完全不能暴露修为。毕竟只要她换个个地方换个模样,此间凡人又有谁能认得出她呢?也就大可不必瞻前顾后,缩手缩脚。 单纯的春芽免不得帮近日的玩伴着急,“可阿沈并不是妖怪啊,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若是沈道长厚积薄发,慢慢发展,待到实力强大了,说不定可以和圣教那样成为国教,到时那些贵人还要求着道长广收信徒呢。” 只在志怪杂谈这类闲书上见过仙决术法的春树此时也是十分好奇,“不知可否拜师学这本领呢?” 没想到最先有修行想法的不是古灵精怪的春芽,却是王家湾未来的秀才爷王春树。不过沈玉映知道王春树念书对王家人来说意义重大,自然不会答应他。 “其实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先前春芽救了我,我身无长物,只能回报春芽一份仙缘了,不知春芽想不想要这个本领?” 虽说她从河里捞起来时完全没溺水,不过那时她体内的灵力几乎已经耗尽,若只靠她已经筑基的身体也撑不上多久,所以春芽的确是救了她一命。 “阿沈是什么意思?是要教我从手上变出火来吗?” “并不仅仅是手上变出火来,还能变出很多其他东西,学会后就会变得十分厉害,比春芽你说的大侠还要厉害。” 春芽眼睛瞪得滚圆,“这么厉害!” “那春芽想学吗?”对于救了她一命,又在陌生环境里陪伴她的春芽,沈玉映说话十分温柔,完全不像她清冷的面容。 在沈玉映期待的目光下,春芽的包子脸却皱了起来,看了看阿沈先前出现火苗的手,再看了看围坐在桌子旁的家人,才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也想和阿沈一样厉害的……可是……”春芽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阿姊呢?”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沈玉映的预料,也与她的打算不符,一时间沈玉映没有立刻回答。 在座的王家人都十分惊讶,大家都在考虑春枝拜师沈道长的可行性,也没有出声。 被阿妹转赠机遇的春枝也愣在了当场,连连摆手推辞:“不不不,阿妹不用让给我。” “阿姊你和阿沈学吧,以后你也会像阿沈这么厉害,就不用怕大丰村的那些人了!” 春枝的一句“我现在也不怕大丰村的人。”还没说出口,就见阿妹语气高昂地问沈玉映:“阿姊学会了可以教我啊,是不是啊,阿沈?” 沈玉映想了一想王春枝的处境,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嗯。” 只是沈玉映并不确定,如此一来她算不算是还了王春芽的恩情、了结了这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