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有些修士可能自负修为,觉得自己不需要绳子的帮助就可以登顶了。这样也行,但绳子是本关的通行证呀,你可以不用,但你必须保证自己身上有一条绳子,并且,这条绳子,还是只属于你个人的。能理解我的意思吧?万一一条绳子上串了一串人怎么办?那到时候算谁的对不对?所以,护好自己的绳子,这是其一。” “其二,纳气境的修士若是想要跨组抢筑基期甚至是筑阶期修士的绳子,那自然是可以的;同理,筑基期修士也可以抢筑阶期修士的绳子,但筑阶期修士只能守好自己的红色绳子,抓蓝色绿色绳的,即便成功登顶,成绩也无效!反倒会占了他组的登顶名额,白白遭人嫉恨,明白了吗?原则上,鼓励跨组抢绳子的行为!如果你们能成功跨组抢到高阶修士的绳子,那你们将获得本人的好感!我对这些人,十分欣赏!当然啦,出于对各位的安全考虑,我觉得,各组还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好。毕竟,这绳子啊……谁用谁知道……” “各位明晰规则了吗?有疑问没有?有疑问就忍一忍啊,等会儿自己摸索去吧!谁让咱们一开始叙旧耽误太多时间了呢?这个时间不等人啊,咱们往后还有二三两关呢!没意见吧?没人说话那我当各位都同意了!现在我宣布,葛洲盛会第一关,天涯孤胆客,开始!” 余司长话音一落,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大家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余司长刚说完,人群就仿佛开了闸重获自由的洪水一般,争先恐后就往裂缝那边涌去。 余有为人来疯的性子一发作,就想顺着大势也冲出去。 离音好不容易把他拦下来,人群推推搡搡着将她往前挤,不时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离音一手抓着张衡,一手抓着余有为,背后还挨着个颜卿,三高一矮,四人蹭作一团,在人流里艰难保持着不被冲散。 “我说,当了你爹十多年的儿子了,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的?这事儿,要真有那么简单,你能信?” 余有为发热的脑子终于稍稍冷却了下来,“啊,我把这事都忘了。那咱们怎么办?” “绕道,先在边上看看是什么情况……” 没等他们四个人挤出去,前方就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传来。 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呀呀呀,别挤别挤,老子的新鞋子都被你们这些龟孙踩坏了!” “看边上呀!有显影屏立起来了……” 一块块分立的显影屏里,是一个个单独的镜头,投放的都是大裂缝周围的场景。最中央的是一个修士的身影,他从远远的地方就开始加速助跑,气势汹汹的,那速度不算慢了,整个人在显影屏上甚至都化成了一小串虚影。助跑、起跳、身体蓄势,宛如一张弓——完美复制方才那十位葛洲弟子的动作。 然后下一秒,他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还是非常重的人形风筝,直桶桶地往下掉。 说好的蓄势待发一鼓作气直接蹦到石壁那边呢? 人家那是跳跃大裂缝,兄弟你是来搞笑的吧? 见过体育课上的跳远考试没?姿势百分百标准,看上去可厉害了,围观的人都在兴奋地等待他破纪录呢!结果下一秒,哥们一个起跳,跳出个一米的…… 这过程,简直神还原! 槽多无口,厉害厉害…… 但很快,离音就发现,这位倒霉修士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许多修士如他这般,整个助跑起跳阶段,前半段简直完美,后半段忽然嘎嘣脆地往下掉,如下饺子一般,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声。 “这裂缝,有问题!” 离音凝神仔细看着那些往下掉的人,似乎每个人都是在过了半以后,才忽然就往下掉的。速度,角度。如果把整个过程当成斜抛…… 是重力的问题! “靠近石壁那边,重力变了!至少加倍!你爹把这件事隐瞒了!方才那十位葛洲弟子身上,肯定带着屏蔽重力的东西……” 世上的聪明人,自然不止离音一个。 她发现这个秘密以后,有许多人也发现了。 重力突然改变这事,只能打那些上了头没准备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其实若是好好准备起来,并不是那般难以克服。 很快,就有一个修士将起跳阶段的蓄灵力度加大,然后斜斜往石壁冲去,仿佛一颗离了枪膛的子弹,还是斜着开枪的那种。过了大裂缝的一半以后,他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但水平速度的余势还在,正好能撑着他整个人,顺利到达石壁那边。到达的一瞬间,他顺势抓住了石壁上的红色绳子,稳稳挂在石壁上。 有了第一个成功到达彼岸的人,剩下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似乎没人发现,第一个到达石壁的人,一直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有种不自然的苍白。 对筑基筑阶修士而言,跨越这样长度的大裂缝,不算难事。难的是在同阶修士的围攻下,去争取那几个有限的绳子位置。前几个成功跨过裂缝的人属于开拓者,自然无人与他们竞争。但随着绳子的数目越来越少,同阶修士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白热化。 大裂缝的这头,沿着长达数万米的裂缝线,已经爆发了许多场大大小小的纷争。说不好到底是为了争取那绳子的位置,还是为了了结私底下的仇怨。一个个斗起法来,仿佛跟对面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招招狠厉。 筑基筑阶期的修士斗法,已经不是单纯依靠拳头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在修士的手里,杀伤力更加惊人。一点灵力点亮锋刃,透亮的天光里,那点锋刃仿佛带着嗜血的弧度,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点。人命在这里,似乎成了最能挥霍的东西。 最倒霉的还是那些只顾着卯足劲儿往前冲的修士,一旦不小心被卷入他人的斗场里,刀剑无眼,被人顺势劈了砍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种被误伤的事情发生了几次之后,修士们已经自发按照修为分了层次。靠前打得难分难解的,是筑阶境;中间想要划下道来比划比划的,是筑基境;最后面那群挥着拳头打架的纳气境,反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所谓象牙塔里的那点鸡飞狗跳。 第一个死亡事件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有个修士倒在了另一人的剑下,并且再也没能起来。地上的血水慢慢淌着,很快就聚起成一小团,又顺着高低错落的地面氤氲开来,仿佛一朵妖娆的红花。 身后的人群集体静了一静。 胜利的那人也满身伤痕,他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脊背挺得直直的,双眸里还带着点冷厉的漠然,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的人群。 周围的人被他这目光一扫,有些人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人则目光闪烁地盯着他挂了彩的伤处。 他微微扬起下巴,拿起剑,剑锋指着明显想趁火打劫之人,眼神冷漠桀骜,骄傲得一如他手中的剑,“何人想赐教?” 声音嘶哑,但并不难听。 余有为叹了口气。 离音和剩下两人都转头看他。 “这人,我认得!他名叫林雍,葛洲丹枫城人士。二十年前,丹枫城林家卷入一场利益纠纷里,林家被灭族,他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我阿爹路过,顺手救了他。彼时他浑身筋脉已断,宛如废人,若是坚持走道修一途,不是不行,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大量资源去修复筋脉。身负血海深仇之人,自然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搁的。所以他改修了剑道,不过十八年,如今他已是筑基境。他剑下的那个亡人,应当是他仇人之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应当在筑阶期。越境杀人,虽然挂了彩,但还能站着……林雍若是没被仇敌按死在未长成阶段,往后成就,当不可限量。” 小胖姑娘颜卿思考了半天,接了一句,“余哥,你都能给人断前程了?” 余有为翻了个白眼,“这话是我阿爹说的!小时候我还跟林雍玩过几年,后来他就不辞而别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 “上去打个招呼呀?” “不了!” “怕是羞羞了吧?人家废脉重修剑道,如今都已经筑基了,你这余家三少还依然混荡在纳气境!” “……闭嘴吧你……” 离音没参与小伙伴的斗嘴,她整个人的精力在这一瞬间高度集中,眼里只剩下那个桀骜的身影。 笔直的身形,整个人如开了刃的剑一般,锋芒毕露,带着不屈不饶一往无前的锐意。即便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他却仿佛不在意一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看着他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有个人正站在瀑布前,以一己之力对抗滔滔水势,那样不自量力,又那样让人——热血沸腾。 强者! 离音只觉得心头一动。 林雍。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半空中,余司长的声音悠悠响起,“年轻的修士们!欢迎来到,真实的修□□!快意恩仇怒马江湖?有的!但是,也请你们随时做好准备!修行就如逆水行舟,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也许有朝一日,你们会是别人快意恩仇下的牺牲品……” 众人都有点愣神,原本对林雍有点想法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退去了。 林雍握着手中的剑,隔着人群往半空中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跃,往石壁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