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忽闻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和少年的笑闹声。只听一个粗声大嗓的男生说道:“仲博,中午吃酒的时候,你提了一句想看这野桃林的晚霞,梓文下午就安排了马匹,非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骑行至此,我现在感觉我的屁股都颠得没有知觉了。”
另一个懒洋洋的,语带嚣张声音传来:“关晴鹤,谁也没非让你跟着,你那胳膊腿就适合在家当老爷子将养着。再说你来就来,还带一个他,这一路我们等他几回了,若耽误了看晚霞我扒了你皮。”
“时间刚刚好,没有耽误。梓文你莫要再说,他已经赶上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拦了那个叫“梓文”的话,“梓文”果然不再言语。
“就是,这不是没有耽误事吗。”那个“粗声大嗓”嘟囔着,随后扯开嗓门叫:“哎,王昌明,你快点,快骑快骑!”
听到王昌明的名字,陆晚舟一怔,他怎么来了,前日他与王昌明喝花酒时,还提到可以到这片野桃林游玩,王昌明对这种荒山野林之地嗤之以鼻,还讽他偏好村野,难登大雅之堂,今天他却来了。
“仲博”、“梓文”、“关晴鹤”,陆晚舟一下子懂了,这几个人便是侯府曲侯爷三子曲仲博,参知政事二少爷洛梓文,礼部右侍郎小儿子关晴鹤。几个人家世显赫,父兄皆为朝之重臣,颇受皇帝倚重。
这三人又都在京城年轻一辈中声名远播,曲仲博自不用说,仪表堂堂,才学出众,怀瑾握瑜,端方如玉,是世家子弟中的楷模。洛梓文虽然身份煊赫,但口碑不佳,他与张璟兰同是都城纨绔,所好却不相同,张璟兰喜好吃喝嫖赌,洛梓文则偏爱打架生事,所以洛梓文能与曲仲博成为朋友,在都城中可谓一桩奇事。关晴鹤是个温吞之人,愿意跟着洛梓文混日子,为何名头响亮,全因为家底厚、门路广、会做生意,谁要是能搭上关晴鹤的门路,不说日进斗金,也可以躺着收钱。
陆晚舟听闻这三人来了野桃林,自然知道了王昌明为何要来,他定是搭上了什么关系,攀扯上了这三人,若能进入这样的顶级勋贵圈子,在都城中行事谁还不给几分面子,如果能参与他们的生意,则意味着名利双收。思及此,陆晚舟不愿错过如此良机,赶紧与表妹们告辞,出了帐子,去寻王昌明的影子。
不仅陆晚舟猜到了刚才在桃林边说话的是曲仲博几个人,韩墨儿、韩嫣儿自然也猜到了,都城名流就那么几位,自然好猜。
韩墨儿不以为意,自陆晚舟出去,就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匣子。她看向左手包的棉布,那是从翠柳中衣上撕下来布片。
翠柳机灵,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赴桃林乘车前,她看到韩嫣儿的一个小丫鬟将古琴放到了车上。翠柳在马车上将这个细节说与韩墨儿,韩墨儿嗤笑一声,这是又要重提弹琴一事,韩墨儿打算以手伤相拒,四下找棉布时,翠柳撕了中衣,韩墨儿心里只能赞一句:“豪迈。”
韩墨儿老神在在,韩嫣儿则有些乱了心神,少女怀春,哪个不思慕良人,即便知道自己以后要参选皇子妃,而风姿奇秀、高贵清华的曲仲博,也让韩嫣儿的心旌微微摇曳。
此时,曲仲博几人已经在小厮准备的布垫子上坐下,因匆匆而来,只准备了酒水与几匣子点心。
王昌明刚往地上一坐就小声地“哎呦”了一声,已经颠成八瓣儿的屁股一碰就疼,又怕洛梓文嫌弃,不敢抱怨。
果然洛梓文斜过来一眼,眼中含有讥笑。王昌明赶紧闭了嘴,去给曲仲博倒酒,他发现只有他拍曲仲博马屁的时候,洛梓文这个混不吝的二世祖才能对他有点好颜色。
王昌明的父亲官至四品,在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他跟着张璟兰胡混也算舒服。最近礼部右侍郎关长雍却求到了他家,只因关长雍的一个远亲在东宁县犯了人命官司,而他的二叔现今正是东宁县的县令。
关长雍位高权重,解决东宁县的事却也需要假他人之手,所以他的父亲前几日去了关府回来便兴高采烈地吩咐他要与关晴鹤交好,通过关晴鹤多结识些勋贵,笼络些资源。关晴鹤应是得了父命,这几天确实带着他玩,也介绍了生意给他,可就是这个洛梓文一直不待见他,凶神恶煞的,让他打怵。
一阵风过,花瓣如雨飘落。一个清润男音由远及近:“几重烟雨渡青山,轻红浅翠醉洛川。”曲仲博几人寻声看过去,只见陆晚舟吟诗而来,“昌明兄,你怎么来这桃花林了,刚才我听着声音像你,便寻了过来,果然是你。”
“啊,”王昌明明显的一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陆晚舟,他并不想向曲仲博几人介绍陆晚舟,一是自己还没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二是陆晚舟的家世拿不出手,他并不想让这些勋贵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不济的朋友,可陆晚舟都走到了近前,他不得不答话,“听闻这桃林景致不错,今日兴起,与朋友一起来游玩,没想到遇到了晚舟你,你怎么在此?”并未向席地而坐的几人介绍陆晚舟。
陆晚舟心中不屑王昌明的言不由衷:“我陪家人来观赏桃花,昌明兄,这几位是?”陆晚舟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啊,那什么,这位是侯府三公子曲仲博,这位是参知政事洛府二公子洛梓文,这位是礼部右侍郎之子关晴鹤。”王昌明声音弱了下来,指向陆晚舟,“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