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儿温和的对王婶笑笑,转头问齐子睿:“舅舅,我们请的人也快到了吧?”
未时刚过,这个僻静巷子中的小院内空无一人,地上零零落落的几束新草与荒枝交杂,偶尔传出几声蛐蛐的叫声,昭示着这是一个难耐的午后。
“咚咚咚”紧闭的红漆木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打破了巷子中的寂静。一个凌乱的脚步声在院子中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旁,“吱呀”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露出脸来。
她贼头贼脑的向左右张望了一番后,拉了立在门外的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嬷嬷进了院子。
“成事了吗?”老嬷嬷进门第一句话便问。
“成了,成了,我们办事嬷嬷您放心。”妇人连忙答复,对老嬷嬷有几分恭敬。
她引着老嬷嬷往院子中心走,老嬷嬷忽的止住了脚步,目光犀利地看向妇人:“你是钱三的媳妇?钱三呢?”
“啊,我是钱三的媳妇,几年前在街上咱们还远远的见过一面呢,呦,当时您那气派,就像哪位府上的老夫人一样,啧啧啧。”
“废话少说,钱三呢?”
“茅房呢,完蛋东西,一紧张就往茅房跑,马上就过来了。”妇人提起钱三撇撇嘴,看到老嬷嬷斜睨着她,马上又换上了恭敬的嘴脸,“咱们到屋里去看看?”
老嬷嬷心中一直挂念屋内情形,并未与她过多纠缠,推门进了主屋。
屋内窗户紧闭,稍有昏暗。左侧一张简易木床上,一个女子面向里躺在那里,被子拉在脸上,只漏出散乱的墨发。
屋内站着一个白面男子,头发、衣饰都有些凌乱,见老嬷嬷进来局促地搓了搓手。
“还没醒?”老嬷嬷压低了声音。
“没醒。”男子也低声回到。
“破了身子了?”老嬷嬷又问,声音稍扬。
“是。”男子边答边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帕子上沾了几块暗红色的血迹。
老嬷嬷接过,看了一眼便揣在了怀里:“可以知道一会怎么说?”
“啊,钱婶教了,一会我就说与这女子已经偷偷苟合了三月有余,我并不知他是未出阁的小姐,只当她是浪荡的恩客,每次接我来此偷欢。”
“恩,好,一会等她醒了,你就照这么说。钱家媳妇,把大小姐弄醒吧。”
“嬷嬷!”白面男子急切的道,“嬷嬷,我作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只为了离开妓院,回返家乡。你们当真不会食言,此事之后给我赎身,并给我一千两白银?”
老嬷嬷面上已显出不耐之色:“那是自然,我们高门大户,不差你那点银子,再说,五百两银子不是已经揣进你兜里了,赶紧做好你自己的事,我们定不会食言。快点,把大小姐给我弄醒了!”
她话音刚落,屋子右侧一张很隐蔽的屏风后面发出了一声爆喝,随即屏风被踢到,光线打了过去,两个带着满脸恨意的男人的漏了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一巴掌砸在老嬷嬷脸上,老嬷嬷捂着脸震惊地叫了声:“老爷?”
与此同时,床上的女子掀开被子蹦了起来,老嬷嬷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韩府大小姐韩墨儿,分明是她的丫鬟翠柳。翠柳腰间足足缠了十几圈棉布,只为了躺在床上显得滚圆,与韩墨儿更加贴合。
老嬷嬷已完全被现在的场面惊呆,脑中只有反反复复出现的“完了!”二字。还没等她回神,屏风后的另一个男子风一般的旋来,一脚将她掀翻,这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老嬷嬷一口血吐了出来,疼得面色灰白,手脚打颤。
打人的是韩志清,踹人的是齐子睿。
当韩墨儿从白面男子口中得知会有人上门捉奸,便将计就计设了此局。她让翠柳去找善掌柜寻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妥帖妇人扮演钱三的媳妇,她赌钱三的媳妇与来捉奸的人不甚相熟,可以含混过关,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韩墨儿还让舅舅齐子睿派人去韩府请她的父亲韩志清,韩志清被稀里糊涂的请来,齐子睿将事情向他七七八八的讲了个大概,将韩墨儿的谋划都安到自己身上,只说韩墨儿被他救下,正歇在耳房中。
韩志清听后,哪里肯信,直呼荒唐,见齐子睿明显不悦,又改口一定是误会。
可他被架着坐到屏风后,听到了那个老嬷嬷与白面男子的对话,还哪里容得他不信!韩志清一辈子活得简单,一心钻在文献部头中,从未与人勾心斗角,就算被动裹挟其中,也是纠不到本,溯不到源,吃亏也好,受益也罢,均糊里糊涂。
今天,他近距离的目睹了一场如此卑鄙的构陷,自己的女儿险些遭人奸污陷害,人心能如此险恶,灵魂会如此肮脏,他在屏风后的手一直是抖得,他第一次生出将人剥皮抽筋的恨意,扒开骨肉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腐败恶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