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轩在宫中拐了几个弯,走上了一条颇为僻静的小路,曹公公扯着嘴角随在其后。
曹公公边走边想,也就皇后娘娘能制得住王爷,皇后娘娘一抹眼泪,王爷立马从了,也不敢拒婚,也不敢提什么三年后再成亲的条件,乖乖应下了年内成婚的懿旨。王爷那种有话不敢说,硬生生忍着的情形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下次一定要说与皇上身边的张公公,让他也乐呵乐呵。
正想得开心,撞上了一堵肉墙,尉迟轩已经停步,曹公公没留意一下子撞了上去。
尉迟轩叹了口气,一想便知曹公公是热闹没看够,又脑补了一遍,心中不免郁结:“昨日,皇后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昨日,皇后传来懿旨,单单召曹公公一人入宫,不用想便知是与尉迟轩亲事相关,曹公公回府后没有向他回禀,他也没有心思过问。今日,他被皇后娘娘逼婚,这个自小陪自己长大的曹公公又一脸奸笑,让他生出被背叛的感觉。
“啊,皇后娘娘传杂家入宫是问,是问”见尉迟轩冷睨着眼神看过来,曹公公说了实话,“皇后娘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王爷你不娶亲,是因为,因为是断袖。”
“杂家立刻回禀了皇后娘娘,这纯属谣言,礼王一向洁身自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若有还好了呢。”曹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抬眼瞥了一眼尉迟轩,果然看到满敷冰霜的面容,赶紧缩了缩脖子。
尉迟轩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心绪波澜了,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是硬挤出来的眼泪,但他也不得不应,只因为长嫂如母,他不忍她伤心。
尉迟轩压下心绪,展步来到一颗粗壮的巨树前,弯腰翻起一块隐秘的石头,从底下拿起一个细细的竹节。
他从竹节中抽出一张纸,纸上均是暗语。看过后,尉迟轩吩咐曹公公:“去吧,让子肖今晚来见我。”
曹公公应诺而去,尉迟轩独自一人向宫门方向信步而行。行至一处蓬勃灌木,其后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尉迟轩蹙眉,加快了脚步,因他耳目敏于常人,女子们的对话仍传入耳中。
“小姐,我哥哥再过两日便要进城了,那个,这回他带了十坛醉烟波呢。”韩墨儿一直沉默不语,翠枝暗自忧心,小心翼翼地起了个话头,以美酒引诱,希望能将韩墨儿拉回常态。
韩墨儿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转头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翠枝,她在心中暗骂了声自己,她不该任由心中情绪放大,不应该久久困于其中不得摆脱,这样的自己已经吓到了翠枝,自己是她们的主心骨,是她们的守护者,她不能倒,不能败,亦不能脆弱。
韩墨儿笑笑,熟悉的表情回归,声音甜腻带着丝丝讨好:“翠枝快来这边坐,日头浓烈怎的不找个阴凉的地方歇着,翠枝,你哥哥带来的十坛醉烟波有几坛是你家小姐的?”
翠枝见韩墨儿嬉皮笑脸,微微放下心来,顺着她的话继续活络气氛:“若我家小姐听话,十坛便都是她的,若不听话,一坛也无。”
“听话,听话,定然听话。”韩墨儿语气又增了几分甜腻,怯生生的伏低做小,“好翠枝,今后你让我往西,我绝不向东,你让我给你寻个白面相公,我绝不给你找个黑面官人。”说完韩墨儿马上跳远,看着面红耳赤的翠枝诚恳的点头,貌似乖顺极了。
“小姐!你,你!我让,让我哥哥将醉烟波都送到舅爷那里去,舅爷喝酒,小姐看着,反正舅爷不许你喝酒。”翠枝虽然久受磨砺,还是红了面颊。
“啧啧啧,都说最毒妇人心,小姐我今儿个真是见识到了。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韩墨儿给翠枝顺气,眼中狡黠未退,“翠枝你这样恼怒,莫不是不喜白面书生,喜欢黑脸大汉?”
“小姐!你,我,哎呀!”一向沉稳的翠枝被逗得跳脚。
“哈哈哈,恩,翠枝,你怎的也学翠柳说不过就动手啊,翠枝,开宴了,开宴了,咱们赶快过去,不然皇后娘娘要怪罪的,咱们快去吓一吓韩嫣儿,她今天定然觉得我这个粗鄙的姐姐不能出席,走走走,带你去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别气了,别气了,一会我少喝一杯水酒,以当赔罪可好?”
声音袅袅传来,似带着潮湿般的触感,刻意讨好时的黏腻婉转,促狭打趣时的似水如歌,分毫不差传入尉迟轩的耳中,他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下意识的调动耳力,跟随着那个声音,直到声音消失不见,才晃过神来。
眉头又蹙了起来,这回不为别人,而是为自己。自己竟然因为这等事情分神,看来最近自己还是太闲了,尉迟轩默忖。不过心中刚刚生出几分自责,却被一个念头击溃,现在的小姐对丫鬟都是这样娇宠的吗?忽而又一个念头冒出,醉烟波,恩,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