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你这步下的不对!”
“怎么不对了?”
“嘘,你别说话了,白先生说过观棋不语。”
“刘夫子还说过君子正衣冠呢你怎么不执行?”
正值仲夏时节,向来湿热的籍昭此刻更像个蒸笼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蒸熟了才好,几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聚在池塘边叽叽喳喳的讨论棋局。
当然,和平时一样,讨论讨论着主题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许是因为连年战乱,籍昭不同于其他地方,贵族奇缺,奴隶竟然占了这个城市九成以上人口。为提升战力,陆缱学着前世在书中看到的办法建议裴远晨试着让奴隶参与战争,又尝试着改革了农制,发展经济,短短几年时间籍昭的的境况竟大有改善。
在籍昭经济稍有好转后,陆缱便着手带着裴远晨拜访当世名士习百家之长。
至于这几个孩子,说起来也好笑,自当初被陆缱撞破裴远晨教导私下偷偷几个孩子后便主动建议让这几个孩子拜自己为师,日后和裴远晨一起上课。
结果…
陆缱讲着讲着就把自己变成了中小学带班班主任,还是一班十几个学生的那种。
不过近一年多来,由于其他老师的加入,陆缱的课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五六天才能轮上一次,多数时间只是担任一个主持人的角色。
可奇怪的是,即便陆缱的课少了,孩子们却对她热情不减。
私下敲门谈心的有之,送小礼物的有之,缠着撒娇的亦有之…
又想远了,陆缱透过窗沿,看着几个孩子嬉闹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笑,轻轻放下笔开门。
“先生。”
“先生!”
“先生。”
刚还吵的不可开交的孩子们一看陆缱出门,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兽般一个俩个的都凑了过来。
陆缱扫了一眼,加上裴远晨在内少了六个。
“远晨他们几个呢?”陆缱随手摸了摸离的最近孩子的头问:“今日沐休,他们怎么没和你们一起玩?”
“先生先生,君上和蓟北去校场对练了,其他几人去围观了。”澹台泽抢着答到。
蓟北姓李,乃是将军李大虎之子,与裴远晨年龄最为相仿,性豪爽直率;李蓟北自八岁起便被其父扔进军营,实战经验丰富,身手功夫更是在一众少年中独孤求败。
当然,群殴不算。
说来此事陆缱也不知是应该欣慰还是心疼,裴远晨来了籍昭后不久就主动和陆缱要求参加军营晨练,后来更是从小兵做起,积极参与军事行动,几年下来竟在军中有了些许威望。
“先生,您要去找君上吗?”章台柳问。
“不去了,让他们好好练吧”陆缱摇摇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玩吧。”
“先生我陪您!”澹台泽眼巴巴的望着陆缱,举手道。
“我也去!”
“还有我还有我!”
一看这情况,剩下几个孩子都不甘示弱,纷纷举手毛遂自荐道:
“先生,我力气大,我能抗很多东西!”
“先生,我口才好能帮您讲价!”
“先生先生,我,我认路能力强,带我上街保证您不会迷路!”
“先生…”
“好啦”陆缱望着这群热情似火的孩子,再度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带班班主任多受欢迎,无奈笑道:
“我只是去街上买本书,你们这么多人跟去,书斋岂不要被挤满了?”
一听自家先生谁都不带,一众孩子立刻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好啦好啦,我会早点回来的,晚上给你们讲故事。”陆缱轻声道。
孩子们立刻又活跃起来了。
“先生,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临出门前,澹台泽拉着陆缱的衣角可怜巴巴道。
说起来澹台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自小就胆小爱哭,一言不合就哭的好不可怜。这大了之后装可怜的技术更是游刃有余,甭管犯了什么错,一看他那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准让您一句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回头别把人好好的小伙子养成小姑娘了吧?
一想到这,陆缱再度扶额。
出门约有半个时辰处有一市集,专卖些小玩意。陆缱想着近来蚊蝇肆虐,孩子们没课的时候又成天躲在池塘边纳凉,便想着买些防蚊的物件回去。
正在陆缱看货的当口,一声先生猛的从背后响起。
又是谁偷偷跟出来了?在这大太阳地下东躲西藏的跟了这么远,中暑了可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马上就回,怎么如此不听话,莫不是作业太少了?
陆缱想着,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去。
然后,陆缱看到某条漏网之鱼逆着光从远处挤到自己身边。
“先生,日头这么晒,您怎么出来了?”一身胡服的裴远晨像个小太阳一般站在陆缱旁边问。
许是长年参加训练的原因,这几年裴远辰的身高窜的格外快,初见时陆缱还和裴远辰说话还需要弯腰或者蹲下身才能看见他的脸,如今只需要微微低头,便可以清晰的看到裴远辰的表情。
最让陆缱欣慰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的原因,裴远晨的性格逐渐开朗了些,不再是以前那般什么沉默是金。
“出来走走。”陆缱从袖中抽出折扇,轻轻的给裴远晨扇风问:“练了一早上累了吧?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会儿?”
裴远晨刚想张口说不累,又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般指着前面的一家茶楼建议道:“先生,台柳上次跟我提起过前方有一家新开的茶楼名唤清风,先生可愿陪弟子前去坐坐?”
班里这十几个孩子各具特色,李蓟北擅刀、顾林擅剑、诸云起擅断、澹台泽擅算…
而章台柳最擅长的,则是信息交流工作。
俗称八卦。
不同于诸云起的清冷寡言,李蓟北的豪爽直率,澹台泽的乖巧可爱,章台柳向来总给人一种邻家少年般的亲切感;
凭借一张笑眯眯的脸,今年才刚刚十六岁的章台柳获得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喜爱,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只要你想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派章台柳在街上溜一圈,不出半日,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每年女儿节,更是有不计其数的荷包从四面八方飞去章台柳身边。
其实章台柳拿的才是男主剧本吧?
每次看见有小姑娘红着脸偷瞄章台柳时陆缱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句。
既是阿柳推荐的,怕是相当不错。
陆缱想着,随着裴远晨往清风楼行去。
“客官您二位要来点什么?”
两人一踏入茶楼,店小二忙殷切的迎了上来。
“一壶茉莉,两碟桂花糕。”陆缱翻了翻菜单随口说道。
“好嘞,客官稍候。”
陆缱环顾四周,见这茶楼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大堂,中心舞台上一年约六旬的老者正手持折扇,不知在讲什么传奇故事。
第二层看台共分为十二间,中部镂空,每个屋子各有一窗,若客人不想听先生说书便只需要随手一拉,一切喧嚣之声便阻隔在窗户之外。
出于好奇,陆缱打开窗户,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传奇故事居然能让城中百姓如痴如醉,这大热天的还是座无虚席?
“话说这天地初始,万物降生之初,九重天独统仙、人、妖三界,妖帝不满,暗中挑唆龙族四海为乱,天帝命白帝与青帝带十万天兵平定,四海之战,死伤惨烈,终以龙族臣服于九重天告终…”
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神话故事开头。
陆缱聚精会神的听着。
“九奚山上常年积雪,紫宣在山上悠然弹琴,琴声泠泠甚是动人。小白顺着琴音找到了紫宣,被这动人的琴音所感。。。。”
九溪山?
紫萱?
等等,这故事怎么有点耳熟呢?
“小哥,”陆缱喊住前来送茶的小二问:“我听着这故事甚为神奇,在下冒昧,想与您打听下如此瑰丽之作是何人所作?他处可还能听到?”
“嘿客官您这可问着了人,”那店小二把毛巾往自己肩膀上一甩,眉飞色舞道:“这本子叫《白蛇传》,乃是我们清风楼当家的风清然风楼主所做。您要是想听这本子啊,可只能来我们清风楼听,你要到了外地,看着那清风楼的牌子就是!”
咳咳咳,陆缱猛地咳了几声。
裴远晨连忙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陆缱摆摆手,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