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芬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抱头痛哭，却始终压抑着声音，害怕吵醒睡着的儿子，也怕吵醒邻居。

心中些许怨气消去，魂魄更显得清晰。

若说不怨，又怎么可能呢？常说养儿防老，为了不就是最后咽气的时候，能有人在旁儿伺候着么？

秦淑芬的泪水从沟壑纵横的老脸流过，像是浑浊的黄河漫过山谷，滴滴落下，发出荧荧之光。

她心疼自己的儿，原本就知道儿子在大城市生活不易，但从没亲眼看过，却不知这么辛苦。

赵子强此前让她一起去大城市同住，虽说现在房子是租的，但是距离首付也不远了，说一定要让她做个光鲜亮丽的城市人，好好享享福。

那儿媳妇阿云，也是个好的，这方面从来都不反对反而竭力要求婆婆来同住。

这样的好孩子，不多了，只是自己着实没这福气。

秦淑芬揩干眼泪，看着阿云帮赵子强收拾行李，两人动作中显出的默契和温馨使她渐渐露出笑容来。

“呃，秦婆婆，你不难过了吗？”

薛倩儿突然出现在秦淑芬旁边，犹豫地轻声问道。

“人总有这一遭的，活到一定年纪都看得开了，主要是放心不下子强。”秦淑芬顿了顿，又说，“其实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情。”

“不一定是坏事情？你儿子哭得好伤心哩！难道是假的吗？”薛倩儿奇了。

她没经历过死亡，却觉得对于人来说，死亡是一件顶难过伤心的事情。

“当然不假，子强他，是个好孩子。我的意思是说人生老病死，实属正常，悲痛是一时的，但是很快就会放下。”秦淑芬此时倒是很看得开。

还有更现实的她没说出来，她死了，老家的房子用不上，卖掉，能帮助儿子在大城市有个自己的家。

再者说，也不需要由于久病花费巨大，拖累年轻人，这又是一笔算账。

这些想法秦淑芬脑中也是一闪而过，不必为外人道也。

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这么想，但现实是如此，许多家庭里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不是因为这些？

“人不能，也不会永远沉湎于悲痛之中。”薛倩儿声音低沉地说道。

“是啊。”

薛倩儿和秦淑芬飘在空中交流，一同看着底下二人在忙碌走动。

“无常大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让我还有机会看到子强，即使是死，我也真的瞑目了！”

秦淑芬确实十分感谢薛倩儿的帮助，一个鬼差无常自然是没有义务去帮助亡者实现愿望的。

“说什么感谢！？秦婆婆你做的萝卜粑粑很好吃！我很喜欢！”薛倩儿大气地说道。

秦淑芬险些笑出声，这个鬼差无常，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脾性，一些吃食就能让她这么开心了。

但是无常说不需要感谢，自己却不能以为真的不要感谢。

人老成精，这些道道还是懂的，这还要去地府呢，现在有机会送礼，绝不能错过机会。

可应该送什么呢？送钱？

托梦给赵子强让他烧纸的时候，给无常大人也烧一份，不知可行不可行。

秦淑芬也看出来了，这个鬼差白无常奇奇怪怪的，不能以常理猜度，于是便尝试开口说道：

“我房间的里面，还藏有一些现金，不知道嗯？”

“都说不用感谢了！你当咱是什么人？”薛倩儿不耐地摆摆手，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嗯？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