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赵成恶狠狠地转过头,众人也循声看去,只见到梧桐枝叶之间漏出的那一片雪白衣角。
“何方宵小,竟敢在凌霄剑宗鬼鬼祟祟!”赵成厉声喝道,同时戒备地看向谢微之所在的位置。
谢微之拂衣自树上跃下,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卷,姿态潇洒。她瞧着赵成,慢条斯理道:“身为剑宗弟子,想以暗器毒杀同门,这在凌霄剑宗,该受什么责罚?”
该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赵成心头狂跳,左手不自觉地收紧,嘴上却还强撑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何曾用暗器害过谁!”
毒针已毁,左右这人也没有证据来指认他,这么一想,赵成心里的底气不由又足了三分。
而听着这番对话的宋翊眼神一深,电光石火间已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只是让他最想不到的,是自己捡回来的少女原来并非什么新入门的弟子,而方才,正是她出手救了自己。
“你真以为,自己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谢微之抱着手,“不如现在去寻你剑宗执法长老,让他细细查一查你的左手如何。”
赵成毕竟修炼时日尚浅,还没修炼到脸厚心黑的程度,被谢微之这样一说,便有些乱了阵脚。
“一派胡言!”赵成忍不住后退两步,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行,他要立刻去将左手留下的气息清理了!
顾不得其他,赵成领着一干小弟落荒而逃。
柳茵茵被放开,立刻解了自己身上的禁声咒,急匆匆走到宋翊身边:“宋师兄,那赵成实在太恶毒了,我们立刻去执法堂寻长老为你做主,定要叫他...”
“多谢师妹关心,不必。”宋翊打断了柳茵茵的话,面上一片古井无波。
柳茵茵急道:“师兄,那赵成要对你下那般毒手,你可不能再忍让他了!”
“即便告到执法长老处,因我未曾受伤,也未必能定下他的罪。”宋翊很是冷静,仿佛刚才差一点丢了性命的人并不是他一般。“何况赵成的叔祖父是外门执事,有他在其中斡旋,赵成想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宋翊自己,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天资有限且修为浅薄的外门弟子,又有谁会吃饱了撑的站出来非要将事情来龙去脉查个清清楚楚,为他主持个公道?
柳茵茵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抿了抿唇,又道:“难道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赵成欺人太甚,还不知以后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多谢师妹关心,但天色不早,若是师妹无事,还请回吧。”宋翊转开话题,明显不欲多谈此事。
柳茵茵听他这样说脸色立刻便黯淡了下去,她只能勉强地笑笑,轻声道:“好...师兄,我先告辞了。”
看着小姑娘黯然离去的背影,谢微之在心里连连摇头,纳闷道,这些剑修都是榆木脑袋不成?怪不得只能把剑当老婆。
宋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解风情一般,回身对谢微之行礼:“方才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昨日初见晕倒在自己灵田中的谢微之,她一身灵力微弱,瞧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宋翊自然就将她当做了被欺凌的新晋弟子。
但方才她暗中出手,几句话就震慑住赵成,一身灵力收敛,叫宋翊看不透深浅。但有一点,她应当,不是凌霄剑宗的弟子。
纵使对谢微之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宋翊也没有在脸上显出丝毫。
“不必客气,我还没谢过你将我捡回去。”谢微之并不在乎他想什么,解下腰间钱袋,扔了过去。
宋翊下意识地抬手接住,接到手才发现,原来是满满一钱袋的灵石。
“我毁了你的凝神草,这是赔偿。”谢微之简单解释道。
“一株凝神草,并不值三百灵石。”宋翊紧紧抿唇。
谢微之偏了偏头:“那剩下的,便当做是我今夜借宿的用度好了。”
百余灵石对她作用不大,可对眼前这个少年,却足以叫他买一把称手的兵器,参加那外门大比吧。
何况,谢微之抬头看着渐暗的天色,今晚若是下山,岂不是要以天为被地为席。
宋翊慢慢握紧钱袋,良久才说了一句:“多谢。”
他的确很缺灵石。
宋翊的小院不过一间竹屋,既然答应了谢微之让她借宿,宋翊当晚便抱着剑盘坐在竹屋外,打算打坐修炼一夜。
比起睡眠,对修真之人而言,夜间打坐修炼更加有利。
而谢微之捏了个避尘诀,舒舒服服躺在房中唯一一张木床上,慢慢打了个哈欠。
夜色深沉,一弯孤月高悬夜空,月光洒在弟子峰顶,朦胧柔和。
‘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鲜血从袖角一滴又一滴地坠落,染红了铺满天心玉的地面,琼华峰的冰雪前年不散,丝丝缕缕的冷意蔓延到全身,又一点点渗透至骨髓。
‘当日你同我说,离开秘境之后,便带我回凌霄剑宗,你我结为道侣,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不分离。’
‘今日我来问你,你同我说的这话,究竟还作不作数——’
黑暗之中,谢微之缓缓睁开双眼,心中甚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