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和鸣”他低喃道。“聆音楼竟出个能引动万籁和鸣的弟子么。”
聆音楼乐室之中陈列的乐器,乃是灵器。
灵器有灵,便是还未形成独立的意识若是感知到合意的乐曲,便会争鸣应和,这便是万籁和鸣。
整个修真界中能引动万籁和鸣的修士,当然少之又少这并不是修为足够高便能做到的。
聆音楼上下,随手一曲便能引动万籁和鸣的,也只有一个闻清觞。
但九韶听得出,今日这曲子,并非出自闻清觞之手。
他那性子可奏不出这样少年意气的曲调。
看来聆音楼这两年收入门下的弟子出一个音律之道的天才。
他跳下树,衣袍在风中翻卷火红灼目。
嘴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九韶眼角那抹飞红越发潋滟径自向乐室走去。
乐室外已经聚满人听到谢微之和萧故奏曲的聆音楼弟子,一时都忘手中要做的事,都往这处来。
人虽多,却未曾发出丝毫杂音只有无数乐器发出的激昂乐声。
谢微之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琴弦,眉眼低垂,嘴边含着浅浅笑意。在她身旁,萧故的琴声伴着她的节奏两人之间,无须任何交流也能珠联璧合。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乐匆匆。”
随着最后一句词落下,曲子接近尾声,两人同时停下手,望向对方。
这种时候,似乎什么也不必说,更不必问。
谢微之和萧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人生最难得,便是一知己。
围在乐室周围的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曲调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这曲六州歌头,实在是他们平生所闻最惊为天人的一曲!
啪啪啪
不疾不徐的掌声突兀响起,惊醒还沉浸在余韵之中的众人,引得他们齐齐回过头去。
人群后,九韶迎着各异的目光,从容走进乐室。
“这不是摘星阁的少主么?他怎么在这?”
“听说他和闻长老乃是好友,此番我聆音楼和摘星阁联姻,他前几日便来楼中。”
“真是奇怪,他身为摘星阁少主,不是应该为那位要嫁过来的摘星阁大师姐送嫁么?”
“谁知道呢。听说这位少主行事最是随性,性情喜怒不定,做出什么来也不叫人奇怪。”
周围熟的聆音楼弟子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偷瞄着九韶的身影。
九韶乃是摘星阁少主,其母便是摘星阁如今的主人,而苏嫣然正是拜在他母亲门下。
这两人自幼在一处长大,按理说怎么也有些情分,可九韶对这位大师姐的态度堪称冷漠。
作为苏嫣然的师弟,他不从摘星阁陪苏嫣然出嫁,反而早早来聆音楼,好似真的要以闻清觞好友身份参加婚宴一般。
不过九韶做摘星阁少主之后,待人交际,他古怪恣睢的性子便广为人知,就算摘星阁看着他长大的众长老,也常常被他气得拂袖而去。
偏这人于修行上极有天赋,三百余岁已至化神,如今已是化神中期,比之闻清觞也只差一线。旁的人就算对他的性子有微词,也只能暗自忍下。
与九韶古怪性情一样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副比之任何女修还要生得美貌妖冶的容貌。
见过药王谷医仙木知谣的修士,都为她和九韶,谁才是修真界第一美人犹疑不定。
九韶乃是九尾天狐血脉,九尾天狐天生有魅惑人心的天赋,大抵因为如此,他生得尤其出色。
“我还以为,是聆音楼新收什么有天赋的弟子。”九韶缓步走到乐室中,脸上带着轻笑,容颜冶丽,几乎叫人不敢直视。
谢微之抬起头,一刹那与九韶目光交错而过,心中微微一沉。
她实在没想到,怎么不管到什么地方,好像都能遇上当年旧人。
真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他们运气太差。
心下轻笑一声,谢微之面上却是一派从容。
左右她如今这个模样,他们也休想认出她来。
萧故站起身,态度平淡地对上九韶,未曾言语。
九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萧故:“你是哪家的小辈?”
难得有这般微末修为的小辈敢直面他,还不曾露出丝毫慌乱。
“梵天域萧家,萧故。”萧故抬手一揖,不卑不亢。
“萧家?”九韶负手,在萧故面前缓缓踱步一周,露出一个灼人的笑。
“怎么我瞧着,你实在不像萧家的人。”
萧故也笑起来,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在九韶面前,竟然不落丝毫下风:“这世上的事,道友总不能全知道。”
不过金丹修为,只称化神修为的九韶为道友,而不是前辈。
或是莽撞不知天高地厚,或是心有倚仗自是无畏,九韶觉得,眼前这少年,怎么也不像是前者。
他未曾因此觉得冒犯,只是用兴味的眼光打量着萧故。
萧故任他打量,身形不动。
九韶便不免觉得无趣,移开目光。
他终于注意到默默站在萧故身边,微垂着脸的谢微之。
那张脸,实在是熟悉。
熟悉得叫九韶的心开始颤抖,分不清是狂喜还是惊怒。
“她是谁。”九韶盯着谢微之,口中问道。
“舍妹,萧枚。”萧故心下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身体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
九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上前一步,向着谢微之的侧脸,缓缓伸出手去。
他的手被人挡在半空,九韶微有些不悦地侧头,对上萧故凛冽的双眼。
“道友自重。”萧故冷声道。“离我妹妹,远点儿。”
出乎所有人意料,九韶竟是并未生气,看着萧故道:“我瞧你们,却不像是兄妹。”
萧故未曾放松,面上仍然勾着笑,眸中却无一丝笑意,反问:“不像兄妹,难不成,像道侣?”
不知哪个字惹怒九韶,他突然沉下脸,仿佛看似万无波的海下,却酝酿着无数汹涌暗流:“你可知我是谁?”
“摘星阁少主之名,自然听过。”萧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