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一再睁眼醒来时,一老翁正在忘川河畔从河里舀水,河底的魂魄聪慧,躲的老远。
昨夜在锁灵殿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本想寻那小鬼王当下就去人间,却想着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锁灵殿是鬼族最重要的责任,也关系天下苍生危亡,鬼王作为锁灵殿最重要的灵锁,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再加上鬼界除了锁灵殿内的恶灵之外,好像还有些似凡人般没有灵力的普通鬼民,这些在冥史上都没有记载,白十一也有些摸不清,但昨日路过看起来,都没什么恶性,白十一也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想了半天,也就记起忘川河畔有几处酿酒的小铺子,还立着一个凉亭,过来后发现凉亭还算是干净,白十一略略收了些紧绷的心,扶着额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老翁在不远处,打完水后看白十一已经醒来,从小铺内倒了一杯水,递给白十一。
白十一谢过,也没诸多考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口到:“这忘川的水还能酿酒吗?”
“怎么不能,你刚才喝的水还不是我从这河里打的。”
白十一拿着杯子的手非常不经意的抖了抖。
老翁倒是毫不介意,吧嗒在白十一身侧坐下来,白十一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老伯如若无事,给我讲讲鬼族的事情吧,我看这河岸颇有些酿酒的铺子,里面的鬼民也似是没什么灵力,但倒是过的宁静祥和,与外界”白十一虽然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缓解尴尬,但着实也想多对这地界有些了解,纵是在鬼界这几个时辰没有那么愉快,但他能在这里睡上一觉,倒也真的证明了他不讨厌这个地方。
“老朽在这忘川之滨酿酒都几千年了。”老翁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个小酒壶,独自酌了起来。
“我知道少年方才想说啥,外界嘴里的鬼族嘛,乌云密布、饿殍遍野、邪祟丛生,让他们说呗,传言越狠,越没有人妄图渡着忘川来此处叨扰我们的清净。这千万年来,除了那遍体鳞伤的妖王走投无路投了忘川,便就是你这不知死活乱闯的少年郎了。”老翁咕嘟咕嘟又灌了几口酒,接着说道。
“谁都不知道,其实万年前一场六界大战分明是天界挑衅,最后却成了鬼族挑起的纷争。只因为开天辟地之时我鬼族就是暗黑、邪恶的代名词,世人便不管不顾把所有烂事都往我族身上扣。好不容易立了个天山白族,头两年还算是公允,能做到一视同仁,鬼族也受了些善待,六界互通有无算是祥和。可毕竟忘川是个渡灵之河,所有无论善恶的灵魂都在这里聚集,加之锁灵殿立在鬼族之后,众人皆知锁灵殿内关押着世间极恶之灵,渐渐便又有了排斥之音,这些都是常情,对未知的莫名恐惧本能理解,怨就怨在说好以公允正义为名的天山白族与天界沆瀣一气。天界忌惮鬼王通天灵力,存心打压,新生鬼怪的灵力日渐式微,越来越弱,如你所见,就与寻常凡人差不多,但毕竟我族在地底,本身常年被瘴气所盖,没有灵力傍身总会落得个体弱多病的下场。”老翁眯着眼睛,本来讲的明明是个不公地事故,硬好像是讲成了别人家无所谓的故事。
“后来老鬼王也罢了,懒得再申辩了,任由着外界的风声愈演愈烈,在这忘川设了结界,凡事妄图渡河之人皆会被瘴气侵蚀,脑中呈现尸横遍野的幻象,鬼族便彻底的成了外人眼中阴森可怖的样子。”
“那现在的鬼王?”白十一听罢这些,特别是说起天山白族,其实是有些惭愧的。
“你见到鬼姥姥了吗?”老翁眯起眼睛,“老鬼王几近圆寂之时,在鬼族根本找不到继承人,整个鬼族都是些灵力低微身体残缺之辈,鬼姥姥其实有她的使命,她本来就是为了锁灵殿而生,也只能这么世世代代的守着锁灵殿,本是不该再把鬼族交付与她。也实在是迫于无奈,在老鬼王弥留之际,鬼姥姥担下了鬼王这个担子,自此之后,鬼姥姥也彻底关闭了鬼族的大门,不再与外界有任何的往来,世代鬼民就守着这忘川之滨,倒也乐的逍遥快活。至于你方才嫌弃的这忘川水,酿出来的酒那可是集了万千灵魄之精,醇香无比,鬼民喝了这酒才能保证在自己哪怕灵力低下也能在这地底正常生活,这也是鬼姥姥寻的法子。你看着岸边的烛火,也是鬼姥姥怕我们这些酿酒之人看不清,亲自过来布的。”
讲起前尘,老翁大多是坦然,而说起鬼王,则多了些感激之情。
白十一想起昨日那张俏丽的脸,不置可否。
“老朽在这忘川也是大半辈子了,也曾感叹世事不公,希望能冲上南天讨个说法,不过如今这番光景倒是难得的逍遥,有鬼姥姥坐镇,各界都不敢来犯,我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的也安宁快活,外界纷扰与我族无关,不过”老翁叹了口气,“鬼姥姥日夜守着锁灵殿,那里的恶灵都是无法度化之辈,全靠她一个人撑着,日夜看守着冲天的怨气与凶恶之气,难得她还能一如既往的纯粹。”
“也罢,与你聊了这么些,今日的酒还没有晒。”老翁望着漆黑的上空,也不知道是要晒哪寸天光,一拍大腿,赶紧进屋去搬酒桶,白十一赶紧上前帮忙,老翁倒是不客气,两人进进出出,半柱香的光景凉亭边便整整齐齐的码好两三排酒桶。
白十一这才知道这凉亭究竟是干嘛用的了。
“这几千年,难得见到一个外来的人,你能安然的渡过忘川,不受老鬼王设置的结界所侵蚀,还能穿越锁魄林,见到鬼姥姥,老朽不必多问,也知晓少侠天上人间,绝非常人。我鬼族虽式微,但自上而下都是清白之辈,只想过个踏实安宁的日子,鬼姥姥看似不羁,其实命途坎坷,对我们这些老弱残兵却很是照顾。虽不知少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老朽也无意多问,我与你说起这些,句句恳切。少侠年少英才,气宇不凡,忘能秉持公正,能保我族及我王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