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受惊的鹿般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慌拉住谭玉茗的手,逃似的跑了出去。
谭玉茗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被她拽着往前跑了一阵,待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才拍了拍她的肩,笑她是小题大做。
窦瑶的气息渐渐调匀了,发觉自己是有点反应过度,挺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
两人正头靠头悄声说着话,隐约听到巷子里有怪异的响声。
“这声音……”谭玉茗的注意力被那阵异响声引了去,往墙侧走了几步,侧耳细听,猜测:“像是有人在打架?”
“打架?”窦瑶不是冒尖的性子,挺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劝道:“玉茗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到家晚了,管家又得唠叨。”
“看你,这都成大人了,怎么还那么胆小。这可是现场直播,不看一眼再走,岂不是亏了?”谭玉茗强行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声源处带:“别怕!咱们就远远的、悄悄地瞧一眼,瞧一眼就走,不会有事的。”
“可……可是……”窦瑶抗拒着还想再说点什么,谭玉茗回头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距声源处很近,她担心被发现,只得乖乖闭上嘴,亦步亦趋地跟在谭玉茗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从墙边冒出头,小心翼翼地往声源处看。
巷尾深处有一黑衣少年被一群混混模样的粗壮男人团团围住,正以一挑众,在打群架。
被人墙包围的少年挺抗揍,身手也利落。
初时寡不敌众尚处于下风,挥拳之际能看到他右臂上绘有的刺刀型纹身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后夺了根棍,三两下便干倒了一波人。
满耳朵的棍棒击打、踢踹哼痛之声。
一片混乱里,那个戴着卫衣帽子的黑衣少年在人群中格外吸睛。窦瑶的注意力不自觉被他引了过去。
人影绰绰,看不太清那个少年的相貌,只能依稀辨出个轮廓。挺鼻薄唇,下颚线条流畅紧致。
有刀锋折起的白亮光晕晃过眼前,看入神的窦瑶不由眯了一下眼。这才注意到有个银发男人亮出了匕首,正鬼祟前行。
黑衣少年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欲偷袭,一脚一个,踹开了正前方挥棍而来的两个男人。
窦瑶眼瞅着那个银发男人逐步逼近,在那人扬刀欲刺时紧张到呼吸骤停。
那刀尖长,这么一刀下去,恐怕得出人命!
她那时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满脑子只有救人的想法。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惊呼了声:“小心后面!”
黑衣少年听到声,反应很快,灵活侧身闪避开。
回手反向掰住银发男人的腕,在那人的哀嚎声中一秒不带停顿地扔了手里带血的棍,而后单手一捞,接住了从银发男人手中掉落的匕首。
掰腕的手前伸,虎口死死卡住银发男人的脖子,将人整个提起,推撞到近处的墙上。
七歪八倒的那群人本就不是那少年的对手,如今看他手里多了把刀,更是不敢贸然靠近。
少年轻松禁锢住偷袭未成的那位,跟玩儿似的抛了抛手里的匕首。舔舔嘴角,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银发男人落于下风,秒怂,磕巴着求饶:“沈……沈爷,我错了!是我的错!都是、都是我的错。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就饶我这一次吧,沈爷……”
少年从鼻腔里哼出个极嚣张地笑,头往后仰了仰,卫衣帽子从肩头滑落。
挂彩的侧脸轮廓在幽光下隐现,立体深邃。遥遥一望,有种难言的残破美感。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少年好似往她这一侧看了一眼。
窦瑶第一次见这么暴力血腥的场面,如今把自己推进了漩涡中心,惊惧间腿颤发软。很想逃离这里,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步。
谭玉茗呢?
不出所料,这种时候她果然不会现身。
窦瑶没觉得多意外。攥紧了拳,指甲深嵌进掌心,试图逼迫自己把理智拉回。
那少年明显不是善茬。
被他擒住的男人连声求饶,哆嗦的不成样子。
少年不为所动。从窦瑶站着的角度看过去,他面上好似连丝表情都没有。
盯着被他束缚住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在男人的求饶声里少年绕指一转,匕首在指间灵活转了个圈。
少年握住了手中的匕首,低下头去,拇指指腹在闪着寒光的刀口上试了试锋利度。刀口很利,轻擦一下就见了血。
被抵在墙上的男人窥见了他指间的血色,一下没了声。
一片死寂里少年抬起眼,对被他困住的银发男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捻了捻指间的血珠,倏地发狠,手起刀落。
窦瑶瞪眼看着那一处,惊慌捂住快要破喉尖叫的嘴。
少年手中的匕首刺穿过银发男人的指缝,不偏不倚,稳稳扎进了墙体里。
没见血,用刀的精准度极高。
不像是真打算伤人,更像是一种警告?
原本还存着侥幸心思在悄声靠近的那几个男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止步,面面相觑间没再妄动。
少年拔下了墙上的匕首,弄脏的刀片在银发男人的左脸上蹭擦干净。
他似乎挺满意这柄还算趁手的匕首,这样凶险的档口他竟还有心情细细打量新虏获的战利品。
“刀不错,我要了。”少年说。
不是商量的口吻,就是通知那银发男人一声。
银发男人点头如捣蒜,忙不迭从口袋摸出刀鞘,双手给他奉了过去。
少年一点没跟他客气,松开了他的脖子,接过刀鞘。套上匕首,放口袋收好。
欣赏完合眼缘的匕首,他像是终于记起眼前还有烂摊子没处理完。
活动着筋骨懒洋洋往墙上一靠,问:“继续?还是滚?”
倒地的众人络绎起身,都不敢吭声,视线集中转向为首的那位。
为首那位挺不甘心地踹了一脚失手折回的银发男人,骂了声:“没用的东西。”
僵持片刻,扬手示意:“走。”
乌泱泱一群人互搀着,跟在他们的老大身后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为首那位途经窦瑶身侧,稍作停顿。像是想记住她的相貌,盯着她打量了会儿。
那道目光很不友善。
窦瑶绷直了腰背,把头埋得低低的,完全不敢动弹。
分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倚在墙边的少年提醒般吹了声哨。
盯着窦瑶打量的那位终于转开了视线,往少年那侧短暂看了一眼。
暗骂了声“艹”,转而恶狠狠指了指近身处的窦瑶:“今儿个算你这臭丫头运气好。老子轻易不动女人,但别他妈再让老子见到你。不然我这群兄弟想干点什么,老子可拦不住!”
窦瑶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低着眉眼瑟缩着勉强往后退了一步。
待那群混混模样的男人都散了,她才记起要喘气。捂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吓得魂不附体。
“瑶瑶!”躲在暗处的谭玉茗跑了过来。
把住她的肩晃了晃,不可思议道:“我的天,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这胆子什么时候变那么大了?那些人可都是在社会上混的,你怎么好随便得罪的?这要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干爹交代!”
窦瑶这会儿脑子很乱,耳边嗡嗡作响,谭玉茗说了什么她没能听清。
隔着不断摇晃她的谭玉茗,望向巷子深处那道倚墙而立的瘦高身影。
少年转身欲走,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说话声,往前走了没几步,停了下来。
抬指揩去嘴角的血渍,回头睼了她一眼。
眼神冰冷无物,像只野性难收的狼。
也不知是因慑于他打群架时骇人的气场,还是因其卓绝的长相。
窦瑶一眼便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