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见喜眼下挂了点乌青,眼眸中也破天荒地多了根红血丝。
趁厂督进宫去了,她偷偷把长栋唤过来铃铛又还回他手中去“这玩意儿可把我折腾死了。”她叹了口气。
长栋瞳孔一震随即敛去讶异之色慢慢恢复了平静:“夫人还给奴才是以后用不着了?”
闺房之趣容易让人上瘾,有些看上去十分正派的京官背地里竟也四处寻这好东西。
这勉子铃从缅甸传到云南,到如今处处争相效仿,有些光注重外在纹饰却失了精髓还是缅甸本土的更得滋味。云南府送来的这一枚应当是工艺最好的。
昨儿不想直接给夫人是怕督主有想法。类似的玩意儿府中库房不知摆了多少,有的是对家存心羞辱也有的自认为投其所好,底下人捉摸不透老祖宗的意思,宝贝送上门大多直接扔进库房去了。
老祖宗连女色都不近要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可如今有了夫人那些东西总算能派上用场。不枉他专门在库房辟出一个隔间用来摆放这些外头有的都有,外头没有的、稀奇的、古怪的也有。
说句实在的太监虽净了身可也有寻常男人的欲望,否则宫里又怎会盛行对食之风。不管旁人说什么,有几个是真不把自个当男人看的?即便是太监也渴望男欢女爱的妙处。
想到这里叹了叹,一抬眼,瞧见夫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夫人没睡好?”他笑了下,明知故问。
见喜点了点头。
说起来没出息,她真是怕痒怕得没边,以往厂督捏她脚的时候,才碰一下就狠狠一激灵,她咬着牙忍住,慢慢地轻车熟路了才能缓解下来。
昨儿那铃铛一直在身上打转,真真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厂督好狠的心,还不许她动。
直到他自己被铃铛声吵得睡不着,才肯她将东西拿出来。
他狠狠啄她耳垂,冷气呵在耳畔,带来酥酥痒痒的疼痛和战栗,他管这叫惩罚。
惩罚?她实在欲哭无泪。
直到今早喂鹦鹉的时候,才发现老祖宗将鹦鹉和案上的榛仁一同扔到外头廊庑去了。
空空荡荡的桌面上只余昨日厂督亲笔所书的“喜”字,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昨儿她是不是无意中把老祖宗的墨宝当桌垫使了?
难怪厂督的眼神不大对劲,若真如此,那是她自作自受了。
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朝长栋摆了摆手道:“厂督恐怕不大喜欢那只鹦鹉,罢了,过两日我也得回宫,就不往颐华殿带了,还得劳烦你们好生养着,改明儿我若还有机会来提督府,再来瞧瞧它。”
长栋微微愕然,“夫人这话说得见外,提督府就是您的家,您若是想回来,何时都行啊。其实这事也容易,您若不想在永宁宫当差,只要督主说一声,整个紫禁城除了陛下,没人敢留您。”
见喜忙道:“那可万万不能,我当差拿俸禄呢!”
钗裙首饰到底没让她迷了眼睛,知道苍蝇再小也是肉,何况陛下大方,隔三差五地差人送好东西来,她们是秃头和尚跟着月亮走,再怎么样也能沾点光。
前头打马吊赢来的金锭子给了她教训,老祖宗这人不大靠得住。
细细想了两日,她甚至觉得那就是厂督给她下的套,知道她输不了,便往死里坑她。
如今光有个掌印夫人的名头,身上却被掏了个干净,说出去都没人信。
司礼监值房。
慈宁宫差人过来,说太后今早醒了会,想要见掌印。
梁寒也不急着回,慢条斯理地看完了桌案上的题本,手里的笔杆子舞得嗖嗖作响。
一个多时辰过去,终于搁下紫毫,按了按眉头,饮了口茶。
一抬眼,那小太监仍然低头躬腰地守在一边。
他终于缓缓起身,悠悠然开了口:“走吧,别让太后她老人家等得寂寞。”
太后这身子骨还没他想得那般硬朗,不过是暗中下了一剂猛药,竟昏昏沉沉睡了三五日,连皇后去了都吃瘪。
这般没用,还怎么跟他斗法?
他冷冷一嗤,提着袍角跨进慈宁门。
沿着甬道一直向前,一身朱红织金妆花蟒袍,身姿笔挺,容颜昳丽,远远走来有种春和景明的况味。
慈宁宫的暖阁几月来密不透风,萦绕着浓浓的药味,仿佛终年不见阳光。
帘子一挑,走进来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那一抹红,红得格外刺眼。胸前的蟒纹威风十足,映衬得整个人光彩熠熠,实在与这屋内的黯淡格格不入。
太后数日未醒,今儿才强撑着掀开眼皮子,问近日有何大事发生,屋里人面面相觑,这才将梁寒大闹坤宁宫一事告知了太后。
太后原本便身子不济,连太医都诊不出毛病,今晨听了底下人的回禀,一时间怒气翻涌,竟咳出两口血来,脸上苍白得几近透明。
梁寒走近,拱手作了一揖:“太后万福金安。”
随即起身,不作半点停留。
太后眼睛都没抬,听这清音冷嗓,轻哼了声道:“哀家派去司礼监的人,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想必哀家传得不是时候,叨扰掌印处理政事了。掌印如今大权独揽,还这般宵衣旰食,往后大晋江山可得靠您撑起来,哀家得感谢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