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绣春还是有些不舍得,又说,“于相那么弯酸的人,大皇子和五皇子都被他退了,娘娘一开始不也不愿教小殿下去么,殿下生在天家里,本就是金贵命,宫中学堂里的老师们也是朝中的大臣,殿下去了,绣春还能照顾着,出去——”
“莫要说这些。”静妃给了绣春一个眼神,“我不愿小爪去,只是怕他哥哥们以后多心,小爪是岚君,但我在宫里见了许多兄弟间的腌臜事,我想他平安一生长命百岁,便要处处小心,可陛下口谕,于相也答应了,小爪便不能不去。”
绣春还想说话,但静妃已经不看她了,绣春咬了咬唇,再怎么心疼六殿下,也只能照着静妃说的做。
越奚睡得沉,初春里正适合在被窝里眠一早晨,静妃唤了他许久,越奚就是不睁开眼,撒着娇往自己母妃那边钻,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就是不起。
“小爪再不起,母妃要生气了。”静妃在他柔顺的头发上、顺着一个方向轻柔抚摸,像是顺小猫仔那般,越奚觉得很舒服,“小爪?”
越奚呼吸逐渐变沉,竟是又要睡着了。
绣春捧了越奚今日要穿的小袄子过来,云锦缎面,是今年春里新做的,还有一件小狐裘。
“没有法子了。”静妃叹了口气,手指在越奚的小红痣上揉了揉,“绣春,把被子掀了。”
出宫是隐龙卫送的他,周昀腰间的斩夜刀光是刀鞘就擦得锃亮。
东都城里修了许多御马道,除了作为主干道的宁安街和丛云道外,大部分的御马道都修在了权贵们住的长安里,周昀在前头骑着马,两面隐龙卫驾着马车,可御马道修得再好,马车上也颠簸,越奚本想抓紧时间,趁着出宫去于秉文府上的这段路里眯一会儿,愣是被抖得睡不着,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他的小屁股也被颠得不舒服。
越奚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的房屋,御马道上擦肩而过的都是骑马的人,越奚握着小拳头,心道日后一定像父皇和哥哥们那样,学会骑马,马上虽然也颠,听说还会擦着腿,可是那威风呀!
他再也不要坐马车了!
于秉文的府邸是宁安帝赏的,五进的大院,只他一个人住,仆从不过四五个,许多院子都被他改成了藏书室。
周昀到了相府门口下了马,相府里的人早早便等在了门口。
于秉文还未下朝,今日宁安帝拖沓了些,但清晨走之前他便吩咐了家里下人,六殿下来了,便教世子先领着。
谁晓得裴旻今日起得晚了,越奚到的时候,他才将将睁开眼。
周昀身上还有别的差事,下课时会再来接,只留了一个隐龙卫在相府暗处守着六殿下。
越奚头一回一个人离开宫里,对什么都稀奇得很,他晓得有人会守着自己,也晓得这大宅子里头住着父皇最看中的朝臣,十分放心的将自己交给门口来接的下人。
世子爷还没来,下人也不能把六皇子晾在一边,便带着他去了于秉文平日给裴旻上课的屋里,这里比不上宫中庭院精美,相府的下人回想起了前两位来这儿上学的皇子,生怕这个小主子也是觉得这里不行那里不可,坐不愿坐,茶更是连碰一下杯盏也嫌弃的。
不过很快,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出了宫,没有绣春姑姑一直跟在后面管着自己,自己疯玩也不会有人朝母妃打小报告,于秉文的院子的不精美倒是正好合了小越奚的意,因为从小便生活在朱墙里,吃穿用样样精致,在他眼里,这般“自然”的地方便是玩乐处,撒欢还嫌不够,又怎么会嫌弃他寒碜。
但太撒欢也让于府的下人发愁,宁安帝对静妃的疼宠也体现在了这个儿子身上,若是在他们这里磕了碰了,指不定会怪于相日子过得如同山野村夫,连屋里也不晓得修饰一翻,平白让六殿下受了委屈。
裴旻来的时候,大半个早晨已经没了,府里头的人怕越奚饿着,给他喂了一些点心。
“世子来了!”一人匆匆到了前院花厅里传报,“今日世子迟了好些时辰,远远看着来得匆忙,快也给备一份点心茶水,也叫世子用一些!”
越奚没见过裴旻,东都城里世子很多,定海侯的那位倒是见过一两回,他想瞧瞧会不会时自己认识的,上课时有玩伴陪着,总比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好得多。
思及此,越奚往自己的小荷包里揣了两块枣糕,望着于府的下人,说:“我也要去看哥哥!”
灵动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下人晃了神,忘记了裴旻是骑马来的,便带着越奚一道去门口迎接。
越奚兴冲冲跟着下人去了门前,裴旻正好下马,少年身着黑色长衫,身上披着的大氅比他的人大了一些,却不滑稽,越奚觉得来人比大哥还高一些,长得也好看,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面庞已有了将来的英俊影子。
裴旻翻身下马的那一瞬间在越奚的眼中停留了许多年,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更是在无声无息中烙进了心里。
但是他还小,只觉得这个哥哥生得特别对他的眼睛,越瞧越欢喜,蹬蹬往前了两步,小心从怀里掏出了枣糕递过去:“给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