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慧芳自那日被明珠一桶水泼出一身病气后,竟稀稀拉拉不见好,拖了好些时日,已见病容堪忧,人亦瘦了一圈儿,只是要强,唯恐自己将息养病后,被其他有些姿色的丫鬟在宋知书面前占去先机。
眼下,一看娇容这副媚态横生的妖精模样,更是咽不下一口气,“哟,你不在屋里伺候病鬼,又打扮得妖精似的觅食?只可惜我们二少爷出府去了,你纵然把这园子逛遍,也是遇不着他的。若是实在耐不住,只爬到那病鬼身上胡作一通,只怕就好了……”
她向来是口无遮拦的,哪怕拖着病身,也要将那些淫/词/秽/语都倒出来,誓要将这妖精羞辱一番才罢!可这娇容也不好惹,只吊着眼角睥她一眼,“这话儿实不该是说我,我不过出来消消食儿,哪里想到这些?还得是你脑子里时时想着,才能张口就来呢。”
桐叶纨扇缓缓一扑,便扑出一股胭脂淡香,慧芳鼻子有些不通,抓鬼似的嗅了又嗅,嗤笑一声儿,“千脂阁的胭脂,好大的本钱!若不是出来勾搭男人,怎么舍得下如此血本?只是我想起来,你们院儿那病鬼现时有个太岁坐镇,你自然捉不住空隙,我劝你往西面去,那边院儿里还有个不通人事的三少爷,正好一个他一身力气还没处使,将将配你这么个骚/货!”
娇容避而不答,用纨扇遮面巧笑,“千脂阁的胭脂是贵,可我日日抹,实在不算什么,一盒用光,自有二少爷再送来一盒。我常常说他,别在我身上费神儿,他偏说我肌肤胜雪,要涂最好的胭脂才好看,你说,他待我一片苦心,我怎好负他?”
她仍是虎口压柄,将那扇面故意贴着脸扇,又扇出断续一股幽香,那香味儿犹如振翅飞虫,从口鼻处窜入慧芳脑子,在里头将她啃噬得头昏脑涨,她哪里顾得上远处月季丛中间小道上走来一个人,只要抬手打人。
怎料巴掌还未刮下去,便被人叫住,“住手!”两人均愤愤转头去看,见楚含丹正迎风摆柳地走了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二奶奶安。”两人俱带着满面怒火朝人行了万福。
楚含丹亦是手持椭型镂空雕花宫扇,葳蕤而立,旖旎多姿,鎏金翠玉头面在锦辉底下闪闪烁烁,瞥见娇容,眼色一冷,等游移至下,遽然又扫见她手腕上的镯子时,心里骤生波澜。
那一圈儿忽明忽暗的剔透艳红,恍令她想起几个月前,刚嫁进国公府那天,也是铺陈漫天。尔后的洞房花烛,她孤零零地等在床上,等宋知书粗暴地将她撕裂时,洁白喜帕上,也是这一绞暗红。
疼,自娇容的手腕间走到青石板下,又打楚含丹脚心涌上来,她顿时感觉又被撕裂了一次,忧悒荡过来,避不开,无处躲。那镯子太刺眼了,似一只鸩鸟悬在头顶,要催她咽毒饮恨。于是她冷冷挪开眼,落到慧芳身上,“你原病了,让你好生休养你不依,既说自己无碍,怎么又到这里来招惹是非,若不是我拦着,你岂不是要打人?”
慧芳怔忪片刻,可这位却不是明珠,她是官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敢犯上,只喏喏辩解,“二奶奶明察,不是奴婢惹是生非,实在她无礼在先,是她先出口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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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 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②宋 范成大《四十田园杂兴·其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