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忙不?”
男人沉沉地应了声:“嗯。”
很忙。
彭俊杰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听出了不对劲,但也没多问:“那个,对不起啊,你今天休息,但是总监说要再看一下昨天那个文件,你电脑密码多少啊?”
“我删了。”余安州不耐地回答。
“啊?”彭俊杰快哭出来了,“那怎么办啊,总监等着要。”
“你说不行,我就删了。”他嘴上应着话,手里轻揉慢捻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林又心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羞愤地拿眼睛瞪他。
他却像是故意的,表情云淡风轻地探进去一根手指,还在跟彭俊杰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吧,我手机里的原版备份先发给你,里面有些数据是后来改过的,不过影响不大。”
“行吧哥,你赶快发给我。”彭俊杰挂了电话。
林又心把手机递给他:“先干完正事。”
“干着呢。”舌尖卷了一下,如愿听见她抑制不住的一声吸气。
林又心伸长了手臂去推他脑袋,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下面传来:“68那个文件,你微信发给他。”
林又心也想着快点解决掉这个插曲,但却连手指都是软的,忍不住哼哼着,急得想哭出来。
这男人总有一万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排除万难,她终于把文件给彭俊杰发过去,刚要关掉手机屏幕,突然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
初初:哥哥,上次的照片好发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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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情绪和身体都冷却下来。
照片里的女孩有一张圆润可爱的脸,双眸亮如星辰,身材娇小,而一旁高大帅气的男人正把手放在她头顶上,看似不耐,却掩饰不住淡淡的宠溺。
余安州发现她没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遂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林又心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移开,落在他脸上,又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却好像在深处埋着极致黑暗的夜。
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披上衣服,在男人错愕的眼神里离开房间。
林又心忘了穿鞋,赤脚站在厨房冰凉的瓷砖上,往杯子里加着冰块。手捧杯壁,倒也感觉不到脚冷。
看到微信的那一刻,她才记起那个叫纪小初的女孩。那天纪小初在群里信誓旦旦地说要拿下余安州,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继而又想起联谊的合照上,他笑盈盈递出去一串肉的背影。
也是娇小玲珑,乖巧的黑色披肩发。
她从来都知道,赌一个男人专一,输的只会是女人,但在今天之前,她还是控制不住犯了傻。
水往杯子里灌着,发出绵延不止的清脆声响,她脑子里开始走马灯似的晃过一些画面。
商场里碰到的红裙女郎,安全通道里龌龊的声音,生日宴上三婶歇斯底里的卑微。
林悦薇哭花了妆,对着即将成为别人爸爸的爸爸,无助得像个三岁孩子。
还有许多许多年前,得知林晟在外面有个比她大一岁的儿子的时候,妈妈崩溃到失色的脸。
以及那天深夜,浴池里缓缓渗开的血水
似乎在那一个瞬间,她长大了。
妈妈告诉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那个哥哥的存在。
如果奶奶把他接回来,这个家里不会再有她们母女俩的一丁点位置。
从那天起她开始明白,爸爸不在了,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会庇佑她。
她不再傻傻的以为这些人是亲人。
她不再总是抢林悦薇的东西,不再跟她闹得不可开交,也终于知道奶奶每次都偏袒林悦薇,并不是对自己要求严格,而仅仅是表达最直白的喜恶。
她把关于那个哥哥的事情埋在心底。
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她学会了藏起所有情绪。
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回来。
如今她拥有满身荣光,可以骄傲地昂起头颅对抗一切,然而某一些东西,却仿佛从她被迫长大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
再也找不回来。
她可以解决最复杂的方案,拿下最艰难的投资,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把这么一样简单的事情推向最坏。
当余安州出来看她的时候,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流下。
“你别误会,那个是”
余安州刚一开口,就被她凉飕飕地打断:“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男人微微一愣。
林又心抬眸看向他,目光仿佛被千年的冰雪冻住,没有一点温度和生机:“让你觉得你有资格对不起我?”
“我没有。”他走过去要去牵她的手,却被一记冷冰冰的眼神冻在原地。
“余安州,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似乎感觉到不妙,蹙了蹙眉。
她望着他,神色浅淡无情:“我给你所有的一切,希望你对我是绝对忠诚,如果你要三心二意,我随时可以换别人。”
余安州目光一颤,哑声问:“你什么意思?”
“没人愿意要一只吃里扒外的宠物。”她刻薄地背过身去。
余安州微颤的目光渐渐暗下去,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终是满脸自嘲地将所有情绪都咽了下去。
从兜里掏出她的卡,车钥匙,还有门禁卡,一样一样地排在玄关柜子上。
目光落向那双红色舞鞋,停留了两秒,敛住神色淡淡地转身。
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装满冰块的杯子落下来,浇得十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