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要在汴梁呆多久?”温水水仰头望着身边的男人道。
元空说,“月余。”
温水水小步朝前走,侧目看他跟上来,小声道,“你是专程来陪二老的么”
杨老和容氏只有杨皇后一个女儿,杨氏这一脉几乎等于绝了,元空若不管他们,过不了几年,杨家可能就会从世上消失。
元空轻缓的嗯一声。
“为何不带他们回西京?”杨家在西京是抬不起头,但离他近,两个老人遇着什么事他也好照应,哪里用得着这么跋山涉水的来回跑。
元空有片刻沉寂,未几低声道,“是陛下的旨意。”
他叫陛下,他从没叫过父皇,那位于他而言是君王,杀了他的娘,驱逐他的外祖,将他打入云华寺,种种行径都不是一个父亲做出来的。
他的脸上没有恨意,温水水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她忽然抓住他的衣摆问道,“你有想过报仇吗?”
元空错愕的看着她。
温水水起唇又合上,她想让他还俗,陛下不让没关系,只要他愿意,她会付出一切帮他,可是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意味着她心思不纯,他会将她赶走,从此再不见她。
“我问的过了,大师不要在意,”温水水放开手,冲元空笑一瞬,快速下了廊檐。
“贫僧年幼时恨过,”元空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猝然转身,只见他翘起唇角,“他是贫僧的父亲,贫僧的骨血是他赋予的,母后走时让贫僧不要恨他,贫僧便不能恨。”
温水水眼中酸涩,蓦地凝视他脖颈间的挂珠道,“大师的挂珠可以送给我吗?”
元空褪下那串挂珠朝她递过去,微笑道,“可以。”
温水水双手捧住挂珠,眼泪顷刻流下来,她握紧挂珠,哑着声道,“谢谢大师。”
元空笑若春风,自袖中拿出一块白帕替她擦脸,“施主执念太深,该放下了。”
温水水闭紧眼,心口空了一块。
她突地挥开元空,飞跑进院子。
元空伫立在门栏边,良晌显露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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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没下雨,元空早起要去凌绝山的朝丹寺,容氏瞧着没甚事,就带着温水水和他一道去了。
朝丹寺在汴梁当地很有名望,昔年西京还未修佛寺,许多达官显贵不远千里过来参拜,后来云华寺修成,玄明主持受邀前去西京,朝丹寺的声势才渐渐隐落。
他们去的早,霞光初照,山路上没什么人。
元空一步一跪,举掌合拜,他的面容尽是虔诚,那些平素的繁杂自他周身去掉,仿佛谁也不能将他干扰。
温水水怔怔看着他,心间的酸楚难以言喻。
“阿宇每年过来都这样,朝丹寺里供着他娘的牌位,玄明主持又是他的师父,他这般我看着也难受,”容氏抹了抹眼睛,执着温水水的手轻拍,“他这些年过的不好,西京一群人虎视眈眈,他能活到这般大,已是佛祖保佑了。”
温水水颓唐的跟她笑,“大师很孝顺。”
这一声落,天上又下起雨来,后边的丫鬟匆忙上前打伞,元空还跪在石阶上,继续伏地叩首。
容氏自丫鬟手里接过伞给温水水,笑着眨了眨眼。
温水水会意,连忙拿起伞跑过去为他挡雨。
山间泥地多,温水水跟着走好一会脚上沾了不少土,元空看在眼里柔声道,“施主不用给我打伞,快站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