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复式上午十点整,二楼主卧的床上。
林亦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发呆。
从上学毕业工作之后他就很少有大于两天的假期从城回到北京的那天开始算起他睡了一天,和沈清皓在家呆了一天今天是第三天
他想上班了
“我来了我来了。”
某扎着小辫的年轻人士端着盘水果兴致勃勃地走进来,把水果放在小桌板上自己踢掉拖鞋爬上床,和温暖的小绵羊舒舒服服一起床上瘫。
“休假真好。”
沈清皓感叹道。
林亦:“”
他看向面前的那盘水果拿起一颗红提剥了皮喂到沈清皓嘴边和他商量道:“其实我已经好了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呢,今天下午嗯明天能不能让我去上班?”
沈清皓张嘴吃了提子,捏着他的手坐起身低着头说:“我都把年假请了就为了陪你你怎么这样”
“公司那边的话你们组的杜钰回来了你担心什么你是不是嫌我烦”
“不是”林亦的语气软了下来。
沈清皓用力眨眨眼,硬生生给自己挤出几滴眼泪他直视着林亦的眼睛,扭捏地擦了擦泪“今天下午你就去上班吧我也不拦你,我这个金主在你心里向来没什么地位,不及工作的万分之一重要别人家的金丝雀天天想着上位嫁金主昨天人家叫你少夫人,你连装个样子都不肯我看透了,我都明白”
林亦连忙抱住人轻声哄着,又是安慰又是擦眼泪,“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待在家里有点不习惯,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真的我都听你的”
他才离开了几天,总感觉沈清皓有哪里进化了
“呜呜呜”
“额下次他再那样叫我,我一定好好配合”
林亦被他抽抽搭搭哭得没办法,只能宽衣解带,捧起年轻人的脸亲了几口,“要抱吗?”
沈清皓装哭的声音瞬间停了,抹了把眼泪开始剥羊毛吃全羊宴。
直到被吃干抹净只剩骨头渣渣,林亦捂着热乎乎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猫是狡猾、奸诈、善于流眼泪装可爱博同情的生物,会趁你不注意咬你两口,抓你几下,然后你就会被他好几次那种
比如现在,沈清皓边帮他按肚子边附在他耳边说:“哥哥,还想要抱抱”
“哥哥你最疼我了对不对?”
林亦用指腹抹去沈清皓眼尾的泪痕,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以。”
他真的受不了别人跟他这样撒娇。
特别是沈清皓。
不公平的现象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比如说现在,林亦下不了床,只能盖着被子在小桌板上用水果刀百无聊赖地切水果。反观他身边的那位,上蹿下跳兴致勃勃神采奕奕,边在床上打滚边打游戏,不时张嘴咬住他递过去的切块水果
所以到底是谁陪谁休假
“亦,你会玩游戏吗?来跟我联机打游戏啊。”
林亦摇头,“我不玩游戏。”
“啊!”沈清皓趴在床上,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吧,你什么游戏都不玩?”
林亦点点头,“对,都不玩。”
沈清皓:“你是上个世纪遗留的古董吧。”
他从床上起来,在某层的床头柜摸索了一遍,抽出个p献宝似的送到林亦手里,“来,金主爸爸带飞你。”
林亦:“”
其实他不太想玩。
但最后还是乖乖就范了。
随着一声,游戏正式加载完毕,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弹了出来,林亦还没搞懂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就被沈清皓拉进房间开始对局。
他看着55的对局缓冲,提前开口给沈清皓打了针强心剂:“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如果这一局对你很重要,那我可能不太行。”
“没事没事,都没你重要。”
林亦目光飘向别的地方。
这人怎么净说些胡话
对局很快开始,林亦用的是沈清皓给他选的一个蹦蹦跳跳七彩斑斓的角色,据某人说没有脑子都能玩,可惜他完全不得要点,好像全部精力都被读书和工作吸走了,游戏这方面可以说是游戏黑洞
于是他边听着沈清皓那里rsbbrp等等乱七八糟地响,边看着自己屏幕上一片暗红,总之就是十分惨淡。
“你这你这也不行呀。”
最后沈清皓看不下去了,扔了自己手机,从身后环住他,左手右手地点。
林亦的心当然不在游戏上,他其实很喜欢被沈清皓圈在怀里的感觉,让他感到安全而温暖
“你看这里,这个你甩他二技能就好了,先晕后杀,或者你勾引他一下。”
“嗯”
“然后这里,你看这个蓝色的小人飞起来了,你一定要躲开,当然这个小人还有紫色的红色的蓝色的,这个叫做皮肤”
“嗯”
林亦就这样靠着沈清皓,看他在那里打游戏,过了一会,沈清皓突然低下头,踌躇着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这款游戏”
“还好,我看你玩就可以,你开心我也蛮开心的。”
沈清皓咬着唇关了匹配局,低声说:“我想找点共同爱好来着。”
“我也不能陪你做饭,我看你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也没什么朋友”
他是想弥补的,因为他以前从未考虑过林亦的感受
不过好像这次也搞砸了。
“嗯要不尝试些旧一点的游戏?毕竟我比你大,可能对以前的东西接受度会高一点。”
“对啊,你等下。”
沈清皓蹲在床前的地板上,左摸摸右摸摸,按下一个隐藏的圆键,只见一个薄款电视缓缓从地板中升起,“咳,太久没用了我都把它给忘了。”
“你先躺一会,我去楼下找几个光碟盘,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玩。”
林亦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平躺下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脊椎“咔哒哒”响了几声。
真的是不再年轻了
可能是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和又在床上累着了的缘故,林亦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他睡眠浅,梦中只觉得脸上痒痒的,还有人在碰他的肚子家里只有两个人,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
他这次做的梦很奇怪,不是以往的城童年噩梦,而是关于一个孩子的梦。
梦中的他正抱着一个婴儿喂奶,等孩子吃饱了打出嗝,他轻轻地拍了拍那孩子,放进摇篮里守着孩子睡觉。
小婴儿看起来像是刚出生不久,五官还没完全长开,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忽闪几下,慢慢睡着了,他看见自己扶着腹部站起身,慢慢走到卧室的门前对门外等着的一个模糊人影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清楚地听到那个人影对林亦说:
“你刚生完孩子,快去休息吧。”
梦境戛然而止,林亦猛地睁开了眼。
起身用湿巾擦了擦后颈上的热汗,他走到穿衣镜前迟疑地掀开衣服,只见自己微涨的小腹上除了几枚红痕外没有任何变化,捏一捏戳一戳也都不疼。
他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拥抱婴儿的触感,软软的还有一股奶香味
不过他是没有生孩子这个技能点的,不然怎么会和沈清皓到现在为止都没做过保护措施。
林亦整理好上衣,慢慢向楼下走去。
这可真是个荒唐、而又真实、幸福的梦。
温柔的音符在空气中流动,黑白键在呼吸之间奏出美妙的曲子,年轻俊美的男人坐在琴凳上,脊背挺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点跃,任由落日余晖冲破窗棂铺满他的脸颊。
林亦站在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眸子里映出来的光随着沈清皓的手指而闪动。
落地窗边的三角钢琴已经静置很久了,日日铺着一层绒布,林亦打扫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掸一掸绒布上的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沈清皓弹钢琴。
“要不是知道你是显性,我还以为你这是怀孕嗜睡呢。”
看见他下了楼,沈清皓弹钢琴的手没停,侧过脸向他笑了一下。
“没有,只是有点累。”
林亦走到沈清皓身边,近距离欣赏。
年轻人迎着光,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楚他脸上还未褪尽的细小绒毛,以及腮边的一点点婴儿肥。
看起来完全人畜无害,可爱又善良。
但其实应该是只染了黄色的布偶猫
林亦如是想。
“你想弹吗?”沈清皓问。
“抱歉,我还是不会。”
“我可以教你你喜欢吗?”沈清皓眨着大眼睛,试探性地问他。
“我以前还开过个人独奏会来着,水平不错的”
“听金主爸爸的。”
林亦淡淡地笑了,伸手捏了捏沈某的婴儿肥肉肉。
“坐我腿上!”沈清皓连忙捂住嘴巴,“嗯不是我是想说你和我坐一张琴凳就行”
两个多月的亲密相处下来,林亦也发现了沈清皓的一些小特点,虽然这人常年不正经满嘴说胡话,还往身上倒黄色颜料,但某些时候纯情的可怕,说几句话就不好意思了。
比如现在他刚坐在沈清皓的身边,小家伙脸就红了,但沈某还是发挥了自己身上黄色颜料的作用,气定神闲地说骚话:
“你把手搭到我的手背上来,感受到我的移动和力度。”
“你一定要握紧我的手哦,我这可是大师级一对一教学,学不好的小朋友晚上可是要被老师打pp的。”
“你小时候被打过吗?”
林亦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不行,慢慢把手搭上去,握紧了他的手背。
“我这种钢琴天才是不能用普通规矩约束的,这是针对某个连游戏都不会打的成年人而制定的新规则,我可是说真的。”
“好好好。”
简单的音符慢慢在琴弦上跳了起来,乳白色琴键凹下又弹起,两人交叠的手都有些出汗。
沈清皓停下手上的动作,捏住林亦的手腕侧过身看他。
他盯着青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轻声问:“学会了吗?我咳老师要检查了。”
“嗯应该不太熟练”
捕食者舔了舔自己的犬牙,“那”
就在假老师即将醒卧美人温柔乡的关键时刻,沈清皓放在置物台上的手机催命似的“嗡嗡嗡”响了起来。
沈清皓看了一眼躺在琴上的林亦,又看了看自己。
好家伙!
他直接好家伙!
都两次了!
以后是不是有第二第三第四次!!!
以后踏马的到了五点他就掐门铃关机,与世隔绝和林亦一起修无情道!
呸!
有情道!
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电话。
“喂,我是沈清皓,您哪位?”
“清皓,我是赵茨。”
一听这名字,沈清皓一下子就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有些紧张地握住手机,说:“学长您好,您有什么事情吗?”
林亦从钢琴上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几个键,叮叮咚地响了一阵,他听的有点不好意思,系好上衣扣子之后找了块绒布,仔仔细细地把没有任何可疑液体的琴键擦了一遍。
把绒布放回置物台的时候,他顺手帮站在一旁的打电话的沈清皓整了整睡衣,见置物台中间摆着个落灰的复古小物件,林亦瞬间洁癖发作,拿起绒布就要擦。
“哎等等”
沈清皓刚挂了电话,连忙按住林亦的手。
“这个不能用布擦。”
“嗯?”
“这个是我妈从拍卖行拍回来的,说是什么古董,要这样弄。”
只见沈清皓从置物台的下面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个绒毛刷,从上到下,轻轻扫了几下小古董,附着在上面的灰尘瞬间无影无踪。
“用这个绒毛刷就可以啦。据说用布擦的话可能会在表面留下划痕,有的东西就是这么鸡肋还难伺候,哎。”
林亦把手里的绒布叠好放回去,“抱歉,我不知道。我以前擦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
“没有没有,家里东西就你最值钱,别多想。”
沈清皓看了一眼窗外日渐暗淡的天色,没给林亦丝毫准备的时间直接把他扛上肩头,土匪似的说道:“欠老师的晚上再补,咱们先去吃饭,走走走。”
突如其来的扛抱让林亦的视线天旋地转,刚头朝下的时候他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从钢琴室到一楼餐厅只有一小段距离,天知道这人发什么疯,非得把他扛过去。
最尴尬的是沈清皓的肩膀咯着他的小腹,他还没弄干净,被这么一挤一推全都
被放到餐椅上的那一刻,林亦看着干干净净光秃秃的椅背,第一次后悔自己不让沈清皓随便乱扔衣服,现在他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流到膝盖了
“我让家里的厨师做了浇汁鲍鱼饭,你尝尝。”
沈清皓把小砂锅们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开开心心地打开一盅放到林亦面前。
“嗯”
林亦僵硬地拿起勺子,忍着异样感和沈清皓聊天,“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
“哦,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学长。”
“当年我入学的时候宿舍不够了,学校就把我扔到一个研究生宿舍让我和学长一起住,然后我就和那位学长住了三年,一直住到大三。我大四的时候学长读博去了哈佛,我也申了哈佛,但没成功,这不现在边准备二战边在公司练练嘛。”
沈清皓看着碗里的一枚鲍鱼,用勺子戳了戳,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起来,“赵茨学长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顶刊一大堆,人品很好,对待我这个学弟也很耐心。读书时候我经常犯浑,都是他帮我。要是能去哈佛,我就又能和学长在一所学校念书了。”
“是吗。”
林亦吃下一枚鲍鱼,海鲜处理的很干净,但他嘴里却泛着淡淡的苦味。
“嗯,学长的父母都是北大的老师,本科时候我没少麻烦人家二老,等学长过阵子回国,我得好好招待他。”
林亦紧抓着睡裤的布料,沉默着吃着饭,听沈清皓讲他大学时和学长的事情。
他的母亲有很多地方都是错的,但林亦觉得她说对了一件事
阶级
人是难以跨越自身的阶级的。
不同阶级的人接触、使用的东西,看待世界的角度以及金钱观人生观等等一切几乎都是不同的。
比如说他刚刚不知道要用绒毛刷清理那件小古董。只是小小的一件事,但此刻却像警钟一样提醒着他,他与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阶级差距到底有多么大。
大到他就算鼓足勇气也无法逾越。
“今年的材料和推荐信已经准备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八月份我就可以去哈佛了。”
林亦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他们包养合约的截止日期是明年七月份。
“怎么放下勺子了?不好吃吗?”沈清皓疑惑着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林亦的饭,嚼了几口咽下去,他说:“挺好吃的啊,不和你胃口吗?你不舒服?”
只是一瞬间林亦便恢复如常,他重新拿起勺子慢慢地吃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胸腔都疼了起来,“没有不舒服,就是吃到一半有点累,喘口气。”
“哦哦哦”
“你去年没有申请成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绝对够格的,绩点啊推荐信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因为我报的是学长导师的直博项目,所以得去美国面试几轮,最后一轮的时候有个面试官问我约不约,我当时一个激动,把他给打进医院了最后就”
在林亦面前提起自己年轻气盛做的傻事,沈清皓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非常怕自己在青年心目中的形象倒塌。于是他偷瞄了几眼林亦的表情,只见青年面色如常,连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他。
蛤?
他的金丝雀又不把金主放在眼里?!
在公司为了避嫌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在家的休假时间啊!!
“亦,林亦!”沈清皓喊他。
“嗯?”林亦含着饭抬头看沈清皓。
“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说的话?”
林亦慢慢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喝了口水,“当然听到了,希望你这次顺利。”
如果没听到,他也不会神游这么久。
美国、学长、直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