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左右,隔壁才清静下来。
蔚清茶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听完了全场。
寻常女子早就气得冲过去给那对狗男女一耳光,她却极其冷静,端坐在那里,甚至连低头的动作都十分优雅,冷静到对面的人以为她并不在意此事。
直到看见她攥着纸条的拳头,手指都用力得发青,才察觉出她是真的很生气,只是因为在人前,没有显露罢了。
对面的男子悄悄收回视线,悠闲地抿了口茶。
“是江某大意了,没提前知会一声,便将蔚姑娘带了过来,竟忽略了姑娘的心情。”
蔚清茶从震惊、悲伤、不敢置信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抬头便见到对方歉然的表情。
“蔚姑娘没事吧?要请郎中来么?”江晔担忧道,“你的脸色有点……差。”
蔚清茶面无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脸。
岂止是差,应该是一脸菜色才对,绿云罩顶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懂……好吧,对面这人应该也挺懂。
蔚清茶想笑却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无妨。”
与她对坐的男子面色十分轻松,抬手倒了杯茶,推到了蔚清茶面前。
他的动作分外赏心悦目,宽大的广袖挽起,露出一截腕骨明显的手腕,消瘦到令人心惊。
顺着手腕看上去,才察觉到他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脸色苍白至极,唇上几乎没了血色,看上去像个快要挂了的重病之人。
事实也是如此。
这男子名为江晔,乃虞国公长子,自小显露出聪明才智,文武双全,家世又出众,小小年纪便扬名京城,后来晕倒了一回,被太医诊断出患有心疾,恐怕活不过二十五岁,他便从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变成了谁人提起都要说句天妒英才的小可怜。
听说一个月前,江晔突然病发,接连昏迷了半个多月,眼看着就要挺不过去。
虞国公也是没办法,竟然想出民间冲喜的主意,匆忙办了婚礼,没想到还真把江晔救了回来。
虞国公府一直闭门谢客,时至今日,蔚清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身患重病的江世子。
不过现在看来,除了气色有点不好,身体十分消瘦,精神好像还不错?
反正看不出将死之人行将就木的感觉。
他脸上的表情轻松愉悦,透出蓬勃的朝气,狭长的眼微微眯着,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薄薄的窗纱洒在他身上,印出斑驳的光影。
他就像是没骨头一般,懒懒散散靠在柔软的靠垫和扶手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好似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兴许是久病初愈,江晔的长发未经打理,只用一根发带轻轻拢住,披散在肩颈处,比女子的头发还要顺滑。
他斜斜看过来,眼神充满同情,“喝杯茶,消消气。”
语气十分从容,仿佛那个跟白翊亲得你死我活的女子不是他明媒正娶、刚刚过门的妻子一样。
没错,蔚清茶的表妹正巧就是那个给他冲喜的世子夫人。
面对妻子红杏出墙,他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反而还有看热闹的嫌疑,着实令人疑惑。
察觉到她的疑惑目光,江晔反问道:“怎么?我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可太多了。
“没什么,”蔚清茶保持着优雅从容的表情,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缓缓道:“只是觉得江世子,嗯……很豁达。”
是真豁达。
亲眼看见自己妻子跟别的男人有一腿,都能这么冷静、镇定,若无其事……
豁达过头了吧?
蔚清茶与他相比,好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太过幼稚,还不如一个病人看得开。
“豁达?”
江晔似乎觉得这词很有意思,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说得倒也没错,蔚姑娘应该知道我的身子吧,将死之人罢了,能多活一日,便是偷来的时光,总不至于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烦心事儿上,蔚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自嘲一笑,没把这事儿当作忌讳不许人提,反倒自我调侃起来。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轮到自己身上,能不能想通就不一定了。
蔚清茶不由感叹,“还是江世子想得通透。”
江晔却话锋一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越缠绵病榻,执念便越重,江某不生气,只是因为这不是我的执念罢了,不在意,又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连妻子都不在意啊。
蔚清茶咋舌。
她想问那他的执念是什么,又觉得太过冒犯,毕竟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冒然问这种问题,不太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