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山林中游走的饿狼双目中透着幽幽的暗光,面上的神情沉冷,唇边却带着诡谲的笑。
如玉般的指尖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仿佛生死相许的情人一般不分彼此。
穆宴另一只手往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对方腰襦的系带接着捻住细细的一头。
“朕给了皇姐太多自由和时间了。”他的声音喑哑而危险“可如今朕等不了了。”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在看见薛缙同他的皇姐那样近距离接触之后。
穆染被对方压制着双手挪动不了分毫,当听见穆宴的话后她都不打算开口,可感觉到对方在她系带处的动作后她才终于无法沉默。
“你今夜又发的什么疯?”
她的话说得毫不留情,显然把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穆宴听了后整个人一笑。
低哑阴郁。
“发疯?”他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是啊朕在发疯。在你的心中,朕永远都是个疯子。”
他的指尖轻轻一动,那系带便一点点松落他一面挑开镜花绫绣碧桃的腰襦一面看着对方道。
“朕的皇姐,美艳无双,眼里却空无一人。”
他说着指尖上扬,顺着对方光洁的额头一点点而下最终停在对方如冷月寒星般的双眸眼尾之处。
“这样其实最好。”他低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幽暗的双目似乎要望进对方的心底“朕似乎从未同皇姐说过,你的眼里最好不要有任何人,在你看见朕之前。”
否则你看一人,朕便屠一人。
直到你眼里有朕为止。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只是这确实是他心中压抑了良久的想法。
他又开始了。
听着对方的话,穆染眼帘微垂。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她是真不明白。
对方总是喜欢说她眼中空无一人,可她双眸分明是正常的,怎么会看不见人?
“你当然不明白。”
她怎么会明白呢?
日夜辗转反侧的人不是她。
这么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也不是她。
只因为对方一句关心的话便能喜悦大半日的更不是她。
穆染也许根本不知道,他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些年来,你对朕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指尖在对方垂下的眼帘出轻轻流连着,力道却并不重,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给对方带来些微的痒,“可当初得知赐婚一事时,你却真心实意地笑过,对那小翁主也是。皇姐,有时朕都在想,你究竟是生性如此,还是,你只是不想对着朕笑。”
他多想问她啊,可多少次,这样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因为他深知,就算不问出口,对方的答案也已经在心中了。
他的皇姐素来心狠。
总是轻而易举地以几句话便能叫他痛不欲生。
“朕记得先前同皇姐说过,便是去替百纳的翁主主婚,也不要同那薛缙有过多牵扯,可皇姐,你没做到。”
穆宴的眼前又浮现了当时看见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生得温润清朗,乌黑的长发束起,他站在穆染跟前,口中一句句说着对对方的念想。
穆宴记得,那人当时说了一句。
他说。
“难道殿下没有后悔过吗?”
“当初的殿下,分明也是期待过的。”
就是这简单的两句话,让原本还有些理智的穆宴,脑中的那根线霎时崩断。
在穆宴的心中,薛缙这个人一直是一根卡住却拔不掉的刺。
如鲠在喉,难以安眠。
穆宴有时也知道自己过于疯癫。
他明明清楚,自己的皇姐对薛缙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切皆因那个男人,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让穆染展颜过的人。
穆染当初手中拿着那道赐婚的圣旨,坐在榻上低头浅笑,眼含期许的模样,就像是梦魇一般,时常在穆宴的梦中出现。
每每梦境都是赐婚开端,穆染嫁人为结局。
穆宴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在梦中看了多少次对方同那个薛缙举案齐眉,鸾凤和鸣了。
而最令他恨之欲狂的,便是布置精巧的绣房中,被翻红浪,燃烛天明的场景。
他看见自己的皇姐,素来冷漠的面容上,是羞赧的神情,纤细的指尖端着亲手煮泡的清茶,缓步移至那人跟前,原本浅淡的唇色仿佛染了朱砂一般清艳,颊边带着薄红,眼中风情万种。
她将清茶捧在柔嫩的掌心中,在那个男人跟前缓缓落坐,接着檀口微张,低低地唤了对方一声:“夫君。”
声音全然没有平日的清冷,反而带着无尽的娇柔。
接着那个男人笑着从她手中接过那盏清茶,稍稍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一旁,然后伸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微微低头。
口中还未咽下的那点清茶便缓缓渡给对方,接着榻上的帷幔点点落下,榻外的红烛明明灭灭,印照着内里细微的响动,和交叠的人影。
这样的梦,穆宴永远都会完整地梦完。
无论梦中的他如何惊痛,如何发狠,却每每都会被困在梦中,看着他的皇姐和旁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那样真实的感觉,导致他就算从梦中惊醒,也总有一段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年。
从他使了手段将那桩赐婚搅乱后,从他亲眼见了穆染眼中的期许后。
他便日日活在了惶惶不安之中。
如同自虐一般,他总会不自觉地去想,若是当日他并未费尽心思地让先帝收回赐婚的旨意,那梦中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成真?
这样的想法根植于他的脑中,叫他每每想到都压抑阴郁。
所以他才会非要穆染去做褚师黛同薛缙的主婚人。
他想给穆染一个机会,也让自己从那梦魇之中解脱出来。
可他太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着穆染同那薛缙正常相处。
但当听见薛缙言及那两句话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接受不了。
他就是这样的疯子,他对穆染的独占欲就是这样可怕。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回宫,选择了逼穆染提前回来。
他不想再忍了。
分明自己才是那个陪在穆染身边的人,薛缙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他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真的得不到,便是只有躯壳也是好的。
如同世宗一般。
世宗花了那样大的精力,才建造出这样完美且令人赞叹的明安殿,足以证明他们是一类人。
都是阴暗狠戾,一生于求而不得之中挣扎的人。
世宗能狠下心来,就算只得到赵国大长公主的人,那他也行。
温和手段,隐忍克制其实根本就没用。
比起大长公主,他的皇姐要心狠万倍。
世宗还得到过大长公主的疼惜和真心的笑颜。
可穆宴从未在穆染那里得到过什么。
面对他时,穆染永远是平静的面容,冷如寒潭般的眼神。
就连当初第一次见面,被他救下之后,对方的道谢都那样冷冰冰。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些年来恨不得将天上的星辰都捧了来送与穆染,可对方还是反应淡淡。
并不因着他这些举动而稍微有些许改变。
时日长了,穆宴便发现,似乎只能用手段。
或骗,或瞒。
才能实现心中所想。
就同他刚刚登基那时。
他心中清楚,他的皇姐会心中讥讽他,觉得他言而无信,堂堂天子,却要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诓骗。
可她哪里知道,那是穆宴用劲心思之后最后的一条路。
况,那时的穆宴也不清楚,自己对这个人的执念,究竟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求而不得形成的心中魔障,还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放开。
所以他告诉对方。
一夜。
一夜之后,他会放对方离宫,且以后都不会再纠缠对方。
穆染信了他的话,在那处他亲自为对方挑的安阳殿中,把自己交给了他。
之后的事,莫说穆染,就连穆宴自己都未料到。
他原本是真的打算放对方出宫的。
在去安阳殿的前一日,他亲自拟了加封的诏书,选了处极好的宅邸,作为长公主府。
他想,到底是自己多年养着的人,便是失了兴趣,也要有始有终。
可当微晃的烛火中,两人的世界忽地重叠,合二为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错得多离谱。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同对方提起那样的要求。
因为一夜远远不够。
没得到前,他尚且能忍,能说服自己只是常年压在心中的魔障。
可彻底得到后,他才发现,那是令人沉醉而无法放手的美妙。
比起从未感受过,和得到后又失去,他更不能接受后者。
所以离开安阳殿后,他便毁了那道已经拟好的诏书。
要留下她。
这是他脑中深切且唯一的想法。
一定要留下她,无论用什么手段,就算是胁迫也好,手段卑劣他也认了。
他要的,是这个人永远陪在身边。
永远都不放她走。
思及此,穆宴眼底有晦涩的情绪逐渐显露出来。
穆染并不知道他心中这一番周折的想法,她只是听得对方提起薛缙,先是一怔,接着似是想起什么,原本一直在脑中无法串联起来的事情霎时间都有了解释。
她不由地双眸微睁,看着上方的人。
“你,你当时在?!”
若非穆宴当时在现场,又怎会知道薛缙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若是对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