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么,可不是胆小的?”
她的指尖一点点抚摸着那灰紫色的小兔子,显然有些喜爱。
千月见状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得殿外有匆匆脚步声,接着一个内给使由外而入。
“小的见过殿下。”那内给使入殿内后,先是跪下见礼,接着方道,“奚官局那边来了人,说是有话要回殿下。”
听得奚官局三个字,穆染便忽地响起二十余天前的事,因道:“带去正殿候着,本宫这便来。”
那内给事应了句,接着便退了出去。
穆染这才又看了眼手中的小兔子。
“将它带去本宫寝殿旁的偏殿处养着,再叫人去尚兽园,问问兔子该如何饲养,日后它便交给你了。”
说着看着先前那小宫娥。
“你叫什么?”
那小宫娥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落下这么个活计,忙开口道:“回殿下,奴婢安锦。”
“安锦,你且上前来。”穆染将对方唤上前,接着抬手,把手中的小兔子放到对方掌心之中,“好好照顾它,日后便不必再去做别的,安心养着它便是。”
那安锦原不过是负责明安殿洒扫的粗使宫娥罢了,如今得了长公主这句话,便意味着一下升了好几等,心中激动不已,忙要福身谢恩。
结果她一句“奴婢谢过殿下”还未说出口,长公主便已经转过身子,径直离开了此处。
身后的千月倒没马上跟着,她看了看安锦手中的灰紫团子,又看了看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小宫娥。
“回头便收拾一下,从你现下住着的地方搬出来,我另外叫人替你安排个住处,离这兔子近些,方便照顾的。这是陛下送与殿下的,你要格外当心,万万不可出了岔子,否则莫说你,只怕整个明安殿都要担责。”
她一番话说得安心心中一跳,忙开口应了。
“千月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它,绝不让它有任何闪失。”
千月听后又看了她一眼,接着点点头说了句:“快些去吧。”方忙着回身跟着已经出了东侧殿的长公主的步子上去。
霎时间,整个东侧殿内,又只剩下了那安锦,同她手中捧着的这只小兔子。
“小乖乖。”安静抬手,将手中的兔子捧到自己跟前,接着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便径直同兔子道,“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千万不要有问题,否则我怎么同陛下还有殿下交代呢?”
正殿中,坐在上首的穆染,看着下方躬身的奚官局的人,双眉微蹙,眼眸凝滞。
“这便是你说的有事要回本宫?”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什么情绪,可听在那奚官局的典事耳中,却让其心头一跳。
“殿下息怒。”那典事忙道,“奚官令大人原是照着殿下您的吩咐,替那贱籍用了伤药医治的,只是先前因着太妃娘娘之令,那贱籍身上所受之刑甚重,便是用了药也恢复不了这么快,小的们并非有意拖延,故而来回殿下您。”
原来这典事是照着奚官令的意思来明安殿回话的。
先时长公主讨要那贱籍时曾说过,若是那贱籍好转了便叫人来回话。
眼下距上回的事也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虽则这些日子中奚官局那边一直在替那贱籍用药,可因着对方实在伤得太重,便是用了药也不能好的太快,可眼下又过了这么些天,因担心长公主等的时日长了心中不耐,故而奚官令方叫了个典事来明安殿说明情况。
听了对方的解释后,穆染眼眸微抬,接着看徐徐开口:“所以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本宫,那贱籍还未好起来?”
那典事听着长公主清凌凌的声音,硬着头皮应了声。
接着便听见对方出言唤了自己大宫女一声。
“千月。”
候在一旁的千月便忙应了一句。
“本宫先前说的,叫你去尚药局请个医佐,你可去了?”
千月便说自己去请过了,医佐也去奚官局瞧过。
“那贱籍实在伤得重,医佐也没十足把握能医治好他,便只能留下伤药,说安心养着便是。”
穆染便问:“没说何时能好?”
千月摇头:“医佐说,那贱籍似乎有心疾,不是轻易能治愈的,再加上身体受得伤,莫说痊愈了,便是好个七八分只怕都要些时日。”
穆染原是打算等那贱籍好了之后再叫了人将他送来明安殿,可眼下看来,这样的法子行不通了。
因道:“过会儿你叫几个内给使,同这个典事一并回奚官局,将那贱籍抬了来明安殿,再叫人去一趟尚药局,请个司医来。”
医佐到底不如司医好,她先前既花了些力气要了那贱籍,眼下自然不能眼看着对方药石无医而亡,否则便白费了先前的心思。
千月未料到自家殿下竟会下这样的令,怔了一怔后便忙问道:“殿下,那贱籍抬了来后,放在何处呢?”
若是那贱籍是痊愈而来的,千月也不用多问这么句了。
盖因贱籍在大魏不过是奴隶一般的存在,人视之如牲畜,一概吃穿用度居住之所都是极差的。原本照着千月先前的想法,待对方来了后不过随意安排个无人居住的耳房便是,也不必能遮风挡雨。
可眼下长公主这意思,是要将人接了来好生医治,那自然不能随意安排了。
但整个明安殿的宫人全是良民出身,谁都不会愿意同个贱籍一处住,可若不如此,眼下偌大一个明安殿,竟找不出能让那贱籍居住的地方。
总不能让对方去那些个殿宇入住吧?
故而千月在这点上便被难住了。
她这边正为难着,便听得长公主忽地开口:“本宫记得,库房旁边还有一间夹室。”
“是,是还有一间”千月下意识回了句,可话刚说了一半,便忽地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让那贱籍去那间夹室住?”
穆染嗯了一声。
千月:“可、可能夹室是在库房旁边,不太合适”
明安殿的库房,收纳的都是先时陛下送来的稀世珍品,里面随便一件拿了出去都足以叫人惊叹,因而时常都是有专人守着的。
因此尽管还有这么一处夹室是空着的,千月也从未想过将那贱籍安排去那里居住。
“怎么不合适?”穆染指尖在身边轻点,“本宫是让那贱籍去库房的夹室居住,也不是在库房内,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说着指尖一收。
“去吧,照本宫说的做。”
她话说到这份上,千月自然不敢多言,只得低声应了,接着同那典事一并离了正殿。
因着长公主言辞严厉,故而千月半分不敢耽搁,亲自带了人去奚官局将那贱籍带回明安殿后,还派了人去尚药局请了个司医来。
照着长公主的话将那贱籍挪到了库房旁的夹室中后,又叫匆匆赶来的司医替那贱籍看诊,千月才忙去了寝殿中回话,告诉长公主事情已经办好。
穆染原靠在罗汉床上小憩,听得千月的话后便径直起身,将手中把玩着的物件随手放在了炕几之上,接着道:“本宫去瞧瞧。”
她这句话比之先前更叫千月惊骇。
“殿下!”千月忙上前几步拦在了对方跟前,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会生怒,“您不能去呀!”
穆染看着眼前的人,双眉蹙起。
“作什么?”
千月忙道:“殿下,那贱籍眼下神志不清,口中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且他身份腌臜低贱,您去了岂不平白低了身份?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的!”
琼英长公主乃如今皇城之中唯一的长公主,同陛下关系十分亲厚,极受陛下重视,平日里便是言语之间咳了几声,陛下都要亲自过问。若是让陛下知晓了殿下如今亲自去瞧一个身受重伤的贱籍,还不知会如何生怒!
穆染知道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既然下了决定去,便不会轻易改变。
“陛下那边本宫自有道理,你若再拦着,本宫便要先动怒了。”
她说这话时,整个人眼神微凝,言语之间有冷岑岑的情绪透出,叫千月心上一紧,忙收回手跪下请罪。
“殿下息怒,是奴婢多言了!”
穆染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便径直越过对方,出了寝殿,往库房处走去。
库房旁的夹室之中,那被匆忙请了来的司医恰好替那贱籍诊治完,正开方子时,便恰好见了由外入内的长公主,故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躬身见礼。
“司医多礼了。”穆染略点了点头,便将对方叫起,接着又问了几句关于那贱籍情况的话。
“回殿下,这人身上伤势过重,先前虽用了药,可一时半会只怕也好不了,需得静养一两个月才能逐渐见效。况,他似是心中有事,昏睡之余口中还总是念着什么,想来是心上之事叫他结了心疾,若是心疾未除,只怕于他病情无益。”
穆染未料到那贱籍竟还会有心疾,只是眼下问这司医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因而她同对方又说了几句后,便嘱咐对方先回尚药局开药,回头她会叫人去拿。
那司医闻言忙应了,尔后方告退离开。
一时间,整个夹室内便是余下了穆染同那躺在床榻上的贱籍。
穆染站在原处看了半晌,那贱籍身上原本残破不堪的衣物早已换了身新的,只是因着身上伤口实在过重,一直未能结痂,又经了方才被从奚官局挪至明安殿,中途更是让许多伤处撕裂,因而眼下衣衫之上也渐渐沁出血来,瞧上去触目惊心。
而因着长期未曾沐浴,头上的长发早已纠结虬扎,凌乱不堪,遮住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眼下的情绪,只能隐约从昏睡的对方喉间偶尔溢出的听出他如今正被疼痛折磨着。
穆染其实对这个贱籍并不感兴趣,从奚官局要了来,也只是因着对方曾在慈安殿服役过,眼下确认对方只要静养便能好起来后,她也不欲多留。
至于对方的心疾?
还是等对方稍稍清醒些再说。
思及此,她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举步正要离开时,却听得身后的人忽地念了句话出来。
“眼见为虚龙、非龙”
穆染的步子忽地顿住。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男二再次出场了。
提醒一句。
他,绝对,不是个,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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