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老爷但凡要点脸,梁侍郎就不会这么头疼了。王御医的话,之于他来说,实在是太不痛不痒了。只不过见顾籍停下筷子,他少不得问一句:“你怎么不吃了?”
顾籍的理由张口就来:“寝不言食不语,若长辈言,晚辈需静听。”
这是书香门第最普通的规矩,倒也没错,却把梁三老爷噎住了。合着他要一直说,这外甥就一直不吃了?梁三老爷纠结片刻,道:“那我不说了,你吃吧。”
顾籍倒也爽快,应声后重新举筷,只捡离自己近、离梁三老爷远的那盘素炒芦蒿。梁三老爷果然如他承诺那般闭嘴,开始与食物奋战。耳根子清净后,王御医觉得饭菜都更香了。可惜的是,他才吃两口,梁三老爷那里又开始了:“小外甥,你吃吃这个银鱼,又鲜又嫩!”
说完,不等顾籍拒绝,梁三老爷直接把那盘银鱼换到了顾籍跟前,顺手把顾籍一直吃的那盘芦蒿给顺了过来。
梁三老爷自己尝了一口芦蒿,道:“这玩意就比草好一点,我就不喜欢吃,大姐就瞒喜欢吃的……”
又说了个不停。
芦蒿只这个季节有,这南方才有,且金贵的很,论单价比肉还贵。这样的好东西,梁三老爷还嫌弃,只能说梁家的日子很不错。那么,母亲的嫁妆,应该能要来,且不用补钱。屏风后的江荻,如是判定着。
外头,梁三老爷自然又问顾籍:“你怎么又不吃了?”
王御医凉凉插话:“还用问?你话太多了呗。”
闻言,梁三老爷看了顾籍一眼,最后抿了抿嘴,别过头,不在说话,顾籍便又拿起筷子开始吃。但是梁三老爷控制不住自己,反反复复,最后,一顿饭吃到凉透才吃完。一吃完,王御医就打着去给梁侍郎看诊的名号,溜了,徒留顾籍一人被梁三老爷荼毒。
顾籍背荼毒了一刻钟后,江荻忍不住了,找人问了梁侍郎的情况。得知梁侍郎正在休息,江荻越过屏风,去见梁三老爷。见礼后,江荻把自己问来的消息一说,同顾籍商议:“小哥,既然梁大人身体不好,我们改日再来吧,孩子还在客栈呢。”
这话立即惹了马蜂窝。
一听他们住客栈,梁三老爷就道:“怎么能住客栈呢!家里有的是地方,你们住哪个客栈?走,带上人,直接退房搬家里来住。”
顾籍直接拒绝:“今日过来,一是还信物,二是索要我母亲的遗物。如今,信物已还,也将我们兄妹的目的告诉了梁侍郎,接下来我们该去扬州了。”
梁三老爷自说自话:“你们还没去顾家啊?是该去,该去。顾家和梁家,先来了梁家,可见你们心里还是和我们梁家亲的。对了,你们住哪家客栈啊?告诉我,我一会儿就收拾点特产给你们送去,你们好带着去顾家。不用跟我客气,没有外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顾籍原打算等他说完的,看这架势停不下来了,看了妹妹一眼,江荻会意,出言打断梁三老爷的喋喋不休:“多谢梁三爷好意,只是这种事自有专人去做,不必我们动手。今日多有打扰,我们兄妹先行告退。梁三老爷,我们改日再叙吧。”
说完,不等梁三老爷说话,江荻又催顾籍:“小哥,我都说两次回去了,你怎么还不动?吃了人家的午饭,还要吃人家的晚饭不成?”
顾籍便指着不悦的妹妹解释:“今日多有打扰,改日再来叨扰。”
若是梁侍郎在此,定会发现经过小儿子的胡搅蛮缠,顾籍已经比面对自己的时候,柔和了许多。梁三老爷却不知道这事,目送顾籍和江荻离去后,他自我总结了一番:“兄妹俩同我不熟啊。我是做长辈的,自然不能跟孩子计较,日后我得主动常来往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