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二人来到了京城门口,沈呈站在人潮攒动的城门口,一瞬间想要转身逃离,不去迈入这座天子脚下的繁华之地。
可她终究还是迈入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青湛,我……”
她没有回头看他。
终是不再言语,沈呈锦缓缓迈着步子,青湛便在她的身旁,她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领着她来到一处府邸前,沈呈锦愣愣地看着朱红大门上的牌匾发呆,心中百般思绪,久久难回神。
等她回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沈呈锦心口一窒,失魂地站在原地,所有的一切都忽然苍白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忽然发疯般朝前跑去,“青湛!”
“青湛!青湛!青湛……”
她还没和他说出那句话。
我可不可以跟你走……
沈呈锦跑了许久,直到虚脱,直到声音嘶哑,她停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身边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沈呈锦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
转过身,她慢慢朝前方走去,低,一步一步。
走了许久,她忽然又扬起头看着天空,不让眼眶中的泪水再落下。
她之于他,也许只是过客,将她送到京城,已是仁至义尽,也许……也许他现在已经将自己忘了,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问过,于他,无所谓的吧。
甚至连告别,都不用……
沈呈锦远远地在那处府邸的对面靠着墙壁坐下,她捂着脸,双肩颤抖。
如果以后她再去城南别院,还能见到他吗?可是,那好像也只是他暂时歇脚的地方,连霍云和童朝都走了,他还会再出现在那里吗?
为什么?都是这样,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沈呈锦埋首无声哭了许久,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人……
“锦儿……”夹杂着怀疑与颤抖的声音,传入沈呈锦的耳朵。
她闻声抬头,面前的男子一身官服,面容俊朗,鬓角却已染霜,一脸的疲惫与憔悴。
他眼睛湿润,蹲下身来,但见沈呈锦傻呆呆地望着自己,面上还挂着泪珠,他伸手揉着她的头发,“锦儿,怎么了,我是爹爹啊……”
沈呈锦清晰地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爹……”
沈钰心中一颤,几乎落泪,他将沈呈锦扶起,拉着她的手腕,“没事了,没事了……锦儿,跟爹爹回家。”
沈呈锦怔怔地跟着她进了府邸。
“小姐找回来了!”
她听到府中的人奔走呼告,不少人喜极而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沈钰带她回到了“她”的住处,沈呈锦全程都默不作声。
沈钰拉她坐到软榻上,红着眼眶,“锦儿别怕,爹爹在这里陪你。”
他见沈呈锦始终呆呆地不说话,只当她在外受了惊吓,心中尽是疼惜自责,却不敢问她究竟怎么了,唯恐她受了刺激,丝毫不敢去揭她的伤疤。
沈呈锦不说话,一来是还未缓过劲儿来,二来是不知该说什么,告诉沈钰他的女儿其实已经死了吗?
沈钰不问什么,她也更不知说什么。
她陪着沈钰吃了晚饭,又去沐浴洗漱一番,天色已经暗了。
沈钰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褥,“锦儿好好休息,爹爹在这儿陪你。”
沈呈锦眨眼看着面前气质如玉的男子,他的目光慈爱又疼惜,惹得她鼻酸。
“爹爹,我没事,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钰的身体僵了一瞬,“锦儿以前,最喜欢缠着爹爹娘亲了……”
沈呈锦心中一颤,她看得清沈钰眼中的痛色,这才明白,他许是以为自己在外受了刺激,才这般不正常。
可她要怎么说
沉默了半晌,她问道“爹爹,娘亲呢?”
沈钰轻柔地摸摸她的头,“你娘亲出去寻你了,爹爹明日便传信给她,锦儿别担心。”
沈呈锦乖巧地点头,“爹爹,我真的没事,您快些回去休息吧。”
沈钰见她脸色平静柔和,悬着的心也稍放了些,“锦儿好好睡,爹爹这就回去。”
沈钰走后,沈呈锦摸了摸自己的脸,沾了一指的湿润,心中动容与愧疚交织,酸涩而又温暖。
她这是,何其幸……
沈钰一大早便去上朝了,沈呈锦醒来用过早膳,本想在府中四处逛逛,却被告知“自己”的好姐妹到了。
沈钰为东琉刑部尚书,膝下却只有沈呈锦一女,惜之如命。沈呈锦身体不好,长年染恙,几乎足不出户,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唯一的,就是户部尚书郑丰之女,郑纤。
得知郑纤来访,沈呈锦不由沉了脸色,便是她在自己身体稍好后,带她离京去却缘寺中祈福还愿,当初她爹娘都不同意,毕竟二人都没有时间陪她同去,原身一向乖巧懂事,那次拗着非去不可,沈钰夫妇只好同意,多派了些卫子跟着。
其实沈钰夫妇并不知道,原身之所以非去不可,是因为去却缘寺的路途径驻尘谷,而沐染便住在驻尘谷,那个人年少时便陪在原主身边,后来还为她带来了川罗服用,原身也因此脱离常年的病痛折磨,沐染在这之后便离开的,已经一年多不曾出现。
郑纤说自己急着到却缘寺还愿,两人商量着,等回程时,再到驻尘谷走一趟,时间也不至太过匆忙。原身对郑纤什么信任,有什么话不好与沈钰夫妇说,却都与郑纤说了,只是料不到人心险恶。
沈呈锦听说,郑纤回来后跪在沈府门口整整一天,哭诉自己也没想到会遇到山贼,好不凄楚,真是见者流泪,闻者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