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国子监秋赋作废,涉事之人皆依罪而处。至于国子监改制,诸位若有什么见解,尽可拟了折子递上来。”
如今朝中无人为他说话,赵琛便也干脆不明着发表什么见解反驳他的前提是知道他的立场。
赵琛所言改制亦是方才朝臣所言,他不过是做了选择。
散了朝,赵琛带上赵璟一道去了国子监。
如今出了这般事,国子监内不如往常,许多人被大理寺带走调查,其余人虽未参加舞弊,也都有些低迷,圣驾诣临国子监,上下振奋。
理宗与武宗都曾在国子监讲学,赵琛却没那么大本事,他就没好好读过五经,其实就他所知,武宗也没有好好读过,来讲学之前还有翰林学士先为他讲了几日。
赵琛此来不为讲学而另有目的。
“官家年岁小,我亦不如诸位远矣,不敢代为讲学,诸位为我大楚未来栋梁,我倒是想听听诸位为我讲学。”
“便将一讲诗经,讲一讲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在还在这上课的多是有意入仕的,自然也有心在官家面前展现一二,但因为是给官家讲学,又不敢贸贸然开口。
杨渊不知公主今日会来国子监,却很快领会了殿下的意思,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殿下是要改制。
改什么制,秋赋舞弊就在眼前,自然是要改国子监。
众人踌躇间他便站了出来:“杨渊愿为官家、殿下讲解此篇。”
其他人方才顾虑重重不肯站出来,如今叫杨渊抢了先又暗自懊恼。
杨渊本就是此次解试头名,若无意外明年礼部贡举也是能过的,学识水平不消多说。
他上了抬,便从这一句讲了历代变法革新之举,最后落在了国子监上。
“……国子学为天下学子表率,太祖特许可上书议事,如今国子学积弊难除,正是需要改制的时候。”
秋赋舞弊一出,国子学名声受累,国子监中亦有上进之人,自然不愿这般被拖累。
有了这一遭,将来即便是过了发解试,参加礼部贡试,只怕也要被人耻笑轻看。
杨渊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应和,再有人上去讲解也多半是围着这话题来的,赵琛目的达到,勉励一番,便带着赵璟归宫。
几日之后,国子监学生集体上书要求改制。
一则,国子监发解试取消
二则,另立太学,隶属国子监,准许八品官员以上的子弟就读,太学应分上舍、内舍、外舍,三舍人数应在二百、四百、一千为宜。
太学一岁三考,多次不过者降舍或请退,上舍连年绩优者亦可释褐除官。
三则,宗室子弟与当年考官亲眷、弟子,不参加科举,而另设别头试。
一干学生自是想不出这样周全的法子,明摆着是有人授意,再看几日之前官家与长公主亲临国子监,不难猜是谁的意思。
只是国子监联名上书历来不可轻忽,学生们为了挽回名声,有意将事情闹大,百余人在宣德门外静坐上书。
这般大的动静,京中如今已经传遍,国子监改制,势在必行。
国子监改制,改的是取士之制。
将来科举途径上来的人如何看待长公主还未可知,但此番联名上书之人、八品官员子弟、太学中释褐授官之人、定然是对公主感激不尽了。
原以为改制之事,改与不改,改到什么程度都改是他们说了算,不想公主另辟蹊径,另寻了破局之法。
经此一事,朝中倒无人敢轻忽长公主,殿下也不过十七。
如今气候渐凉,衣裳领子都往高了做,赵琛戴面纱本来就是为了遮喉结,冬日脖子半点不漏,自然用不上。
赵琛自临朝以来便不曾垂帘,只戴面纱,众人便也忍了,只道公主毕竟生在天家,虽是女子,也是不甘于人后的,如今连竟是面纱都不戴了。
一届女子,堂而皇之地便坐在上首同众臣议事。
说来长公主初次未戴面纱还是秋赋舞弊案发之时,当日听闻殿下连夜召了人议事,还可说是彻夜未眠匆匆上朝。
如今连太学设立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面纱却似乎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但第一日不好说,后来又日日商议国子监改制之事,不好提,过了那么久,如今再提也显得突兀。
因而赵琛不带面纱将近半个月才有人提了此事,便是先前奉命去给靖北王讲大楚律的蔡御史。
他本就对萧远当日说的话耿耿于怀,告了许久的病假,回了朝,便见着公主与群臣面对面,连奏本都没有写,当堂便进谏了。
萧远懒懒道:“旁人是来上朝议事的,御史是来看人的么?”他说着点点头,看了一眼赵琛,“怪不得蔡御史,公主确实是生的好看。”
赵琛瞥了他一眼:“王叔谬赞。”
“好说。”
这摄政王说是要摄政,到如今也不见他做了什么事,前段日子看了枢密院的卷宗,还当他要做什么,谁知又没了后续。
分明他自己才是不知来做什么,整日盯着公主瞧,竟还倒打一耙。
蔡御史手执朝笏指着萧远,半天说不出话来,却是明白了当初他那样说的用意,要公主“纳夫”是假,贪恋公主姿容欲行不轨之事才是真!
蔡御史自觉识破了萧远的意图,朝笏遥遥指着他的鼻子骂:“无耻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