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女在台上与宾客笑语晏晏,兴起时便与众人一同高歌一曲。容宣双手按在琴弦上在帘后笑看这一幕,感慨这般热闹快活的场面不知还能存在多久。
“唉我若是有了子嗣后逢国破家亡之变,我必先将其扼死,也免得父母死后流落他方遭这些罪!”又一乐师说道。
原本在和容宣说话、非要拜他为师的伍瑾闻此人这般说辞顿时大惊失色,指责道,“你怎地如此狠心,竟要掐死自己的亲生子女!”
那人瞥了伍瑾一眼,太息,“你还小,不懂。”
伍瑾一时无话可说,他也曾听闻为人父母者与少年处世方式大有不同,他尚未为人父母,确实无甚资格来指教别人,只好闭嘴回过头去继续磨容宣。
容宣方才听见他们在说流民的事,便与伍瑾说改日去看看城中那些穷苦人,多少救济一些。伍瑾有些犹豫,毕竟他还要攒钱买琴,手头实在不宽裕,容宣知他难处,便也不再提及救济的事,将话题岔开了。
爻女两支舞极为精彩,容宣的琴技亦令人大开眼界,休憩一月的“容与逍遥”开场便是满堂彩,赚得盆满钵满。
宾客馈赠的玉帛珠玉也有容宣的一部分,但他要钱无甚大用,他要的是名声,他要名声在外,为莞邑公主所知,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接近东原未来的国君,达成自己的目的。
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容宣终于等到了扬名的机会,今晚来此的宾客皆知帘后奏琴的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此子技艺高超,令人敬服。
所谓成名要趁早,名声宣扬得越早对自己越有利!
容宣压下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拭过九霄环佩,房间那头的子谦与伍瑾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想必已经睡着了。他收好琴,拿着用玉帛兑换的大把铜币出了门。
他有些不放心,想要去乞儿聚集的那间破屋看看,萧琅一直没有消息,齐国又与东原开战,晏乐师遇到的那个孩子该不会是萧琅罢?
容宣小心翻过酒食市的栅栏,夜里巡逻的兵士从另一条街的拐角处走过来,他赶紧躲到一条小巷子的杂物堆后面,待兵士走远了他才猫着腰钻出来往破屋一溜小跑过去。
伊邑城西的这间破屋先前是个宅子,丞相胥食其曾在此处开府建牙,拜相后迁至城东达官贵人聚集的东坊,但这处宅子并没有拆掉,只是荒废了,破屋颓墙,杂草丛生,渐渐地成了伊邑城中乞儿的地盘,他们不出去捣乱少司寇也不打算管,任由他们在此聚集。
容宣悄悄潜进去,正堂那里还有亮光,人声喧闹,透过破洞的雕花门能看到里面许多乞丐聚集在一起喝酒。
有人看到了偷偷摸摸张望的容宣,开门问他是谁,来此地做什么。容宣打量了一遍眼前能看到的大小乞丐,里面并没有女孩子,他走过去拱手行了一礼,众乞丐顿时笑起来,笑他对一群卑贱之徒多礼。
“请问各位是否见过一位小淑女,白天好像偷过丽儿姊的饼。”容宣紧张地问道。
“小淑女怎会在我们这里,先生找错人了罢?”乞丐们又笑起来,“会偷东西的可不是什么淑女,哈哈哈……”
“就是一个女孩子,小小的,五六岁的模样,大概、大概这般高。”容宣凭感觉比划了一下,他只记得萧琅说自己容貌没有变化,那身量应该也和之前一样罢?
乞丐面面相觑,各自摇头,其中一少年模样的乞儿说道,“这般大的女孩子我们真没见过,但您要找偷饼的丫头的话我们倒是认识。她是阿四的妹子,吃饱就睡下了,我去给您叫起来?”
“啊不用不用……既然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容宣拿出铜币给这个少年,道,“我这有些铜钱你们且均分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可不可以拜托各位……”
有钱一切都好说,众乞丐对容宣的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纷纷问他是何事,他们尽力而为。容宣扯谎说他有一个妹妹流落在外,和之前描述的一样,如果他们见到了能不能去“容与逍遥”知会一声,如果能找到妹妹他另有薄礼相赠,乞丐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容宣再次道谢,趁着夜色悄悄溜回了“容与逍遥”,路上险些被兵士抓到,吓得他一个激灵,回去后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傍天明时,容宣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梦见萧琅和齐子客在伊邑东门的城楼下,检查过路人的兵士看到他俩突然变了脸,要将他们抓起来交给大王处置。他跑过去和那人说齐子客是他兄长,萧琅是他妹妹,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乞丐说萧琅才不是他妹妹,自己才是。他仔细看着那小乞丐,对方竟长得与萧琅一模一样,再看萧琅发现她居然是昨晚那个少年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