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滦见了张明一愣,他跟这位张副指挥使不是很熟悉,他怎么来了?
不过这人说话云里雾里,什么“为人要心宽”“心宽体胖”
他还着急去看阿檀呢。
他耐着性子应了几句,道:“今日有事,就不留张指挥使用膳了,来日再请你吃酒。”
张明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多留,又跟着迎他进来的小厮出去。
临走前,他问了句,“世子爷手上那八哥是什么品种啊?”
那小厮笑着道:“小黄可是罕见的佛山黄嘴八哥,小的记得,那还是世子爷十岁生辰的时候,国公爷送的呢。”
张明便明白了。
折滦不忿今天父亲和弟弟亲热,十分恼火,准备杀了父亲送的八哥吃,以泄心头之恨。
哎,世家啊,世家,果然是凶残。
折滦紧张的拎着小黄的双脚走到折檀的院子前,但还没等他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将八哥扔进去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吵闹声。
斧头追了过来,见世子爷拧着眉毛,解释道:“估摸着是胡姨娘又来找茬了。”
胡姨娘和四姑娘的生母睐姨娘是国公府众人皆知的一对冤家。
当年国公爷娶了继室,生下二少爷和大姑娘后,便收了同僚送的两个女子做良妾,也就是后来的睐姨娘和胡姨娘。
她们同时进府,性子一动一静,国公爷十分喜欢。后来又同时怀孕,前后脚生下了二姑娘和三姑娘。
这时候还好,虽然胡姨娘性子泼辣,可是跟睐姨娘也只是比比谁受宠,谁的女儿更聪慧,更动人。后来两人再次同月怀孕,胡姨娘先一个月生下了三少爷,睐姨娘却生出了四姑娘。
这下可不得了了,胡姨娘便仗着自己有儿子,对睐姨娘重则辱骂,轻则讥讽,睐姨娘吧,嘴巴笨,性子弱,只会默默的退让。
不过今日也实则过分了,四姑娘还病着呢,怎么就上门来闹了。
斧头知晓世子爷估摸是要进去给四姑娘撑腰的世子爷对四姑娘好似总有几分格外的照顾,就劝道:“若是里面只四姑娘便罢了,可院子里还有睐姨娘和胡姨娘,您进去,怕是不妥。”
折滦轻轻的嗯了句,却再度走了几步。
他平日里早出晚归,不怎么关心这些后院之事,也就是去年在家养过一阵子伤,呆的时间久了些。但当时一颗心刚缠在折檀身上,又是心惊又是羞愧,听是听说过折檀母女总被欺压的事情,他还暗地里派人去给胡姨娘使了些绊子,到底是父亲的妾氏,没敢多做,没想到就他不在的这么点日子,胡姨娘又嚣张跋扈起来。
他正暗暗后悔当初让人使得绊子太轻,就听里面尖锐的声音道了声:“若不是她不知廉耻,勾搭外男,连累自家姐妹,我家三姑娘早就嫁得了护……早就嫁得了好夫婿!”
折滦就深吸一口气,终于压不住怒火,自然而然心里冒出了一句:真想将她的舌头拔了。
折檀气的手指头都是哆嗦的。
她刚刚递了生病的消息去嫡母那,睐姨娘就来看她了,娘两个正要说话,这胡姨娘不知从何处听了消息,说是她连累了三姐说亲,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可恨她和姨娘嘴巴都笨,二姐在祖母那里还没回来,如此两个人的嘴巴都说不过胡姨娘那张嘴,急的她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那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真想将她的舌头拔了。
折檀吓了一跳。
如今她已经明白这声音其实是自己的心声,是自己的想法,不过这句拔舌头,仔细的,放大了胆子想想,委实是她此刻想做的事情。
她原来这般凶残啊。
不过是个姨娘,半个奴才,竟敢对国公府姑娘这般说话,真是放肆!
折檀听的点头。
对啊,胡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她可是正经的主子。
她的背情不自禁的挺了挺,不过刚挺起来,她看了看睐姨娘,又弯了下去。
她是姨娘生的,若是用这话来反驳胡姨娘,说不得睐姨娘又要被讽刺了。
还有更好的吗?
阿檀明明是无辜的,这些人却这般折辱于她。改日,我便让人叫上几个混不吝的,让他们去这些人家中都说说爱慕之情,我倒要看看彼时她们又会是什么样!看看她们是不是一个个都认为自己的错!
折檀眼睛一亮!
就是!若是她这般算是有罪,那以后大家还要不要嫁人了?想要毁一个姑娘家名声,只需教人闹出事情来,凭空捏造出一份爱慕便可以了。
她的脊梁骨又渐渐的挺起来。她好像有了无数的力气。
她听见声音说:
阿檀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她!
没人能欺负阿檀。
折檀听的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是啊,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要被这么污蔑。
没人能欺负她!
这么多年,这么些日子,她气受够了,所以才憋坏了自己,得了幻听嫡兄爱慕自己这个绝症,她不想再退让了!
她捏紧了手,气喘的越发粗,憋红了脸,咬紧牙关,努力将所有的气集聚在一块,“你闭嘴!闭嘴!”
折檀从未这般大声说过话,也从未对人说过“闭嘴”两字。这话一出,不仅是院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就连马上要迈进院子门的折滦也停了下来。
他反应过来欢喜不已:
阿檀最厉害了,骂她打她都不要怕,有我在呢。
折檀也听见了,她重重的嗯了一句:她不怕!
于是一鼓作气,大声道:“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让人找个麻子,找个癞子,说他爱慕你,闹着要娶你,我看你怎么办!”
她气势汹汹,从前弱小的身躯因为太生气而抖着,眼神凶的可怕,好似要跟人拼命一般,胡姨娘莫名被瞪的后退了一步。
她嘀咕了一句,“凶什么凶,一点儿教养也没有。”
最后见人又准备大叫,想着闹大了怕是不好善了,又怕折檀这个愣子真叫个麻子癞子的,便恨恨道:“你喊什么喊,看我不在国公爷面前告你!”
她愤愤离去,在门口看见了一脸阴鸷的世子爷,手抖了抖,不知道为何头皮发麻,心中不由自主的害怕,只得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请世子爷安。”
折滦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起,但折檀和睐姨娘却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连忙出来。
折檀见了长兄,想起自己幻想的那些话,脸色有些发红,她低下头,“长兄怎么来了?”
折滦屏住呼吸,见阿檀离自己这么近,早就已经紧张不已,又听她问话,立马胡乱扯谎,正好手里的八哥被他捏的更紧实在受不了动了动,他便开口就是:“我出来……溜/鸟。”
折檀:“……”
斧头:“……”
不过折檀顾不得折滦说了什么,因为她的耳朵要被那声音喊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檀离我这么近!这么近!这么近!
她受不了自己这幻听,借口累了回去歇息,折滦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雅的话,懊恼不已,连忙撤离,两人俱都转身狼狈而去。
等回到屋子里,折檀不顾睐姨娘的眼神,有些兴奋的往床上倒下去,狠狠的滚了几下。
她刚刚又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她会幻想出长兄的声音呢?
因为大家都怕他!
不仅是她们这些弟弟妹妹,就是嫡母,祖母,父亲,都是暗暗有些怕脸色不好的长兄的。
她这么弱,所以爱慕上了长兄的“强”。
没错,就是这般。
不过,这真不算是坏事。
她想到今天自己出的这口恶气,更加的激动:
虽则是幻听给了自己勇气,可是这幻听是自己想的,就等于今天怼胡姨娘的话是自己想的!
原来她这般聪慧啊。
折檀便开始钻被窝了,她头先进去,然后身子一拱,又一拱,整个人都进了被子里,高兴的笑起来,被子被笑的一抖一抖的,她却丝毫没意识到,一天还没过去,她已经从知晓幻听后的万念俱灰,转向喜不自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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