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昔本是随口闲聊,谁知芍乐的脚步竟停了。
她侧过头来,看向阮昔的目光有些复杂。
“待会儿不管瞧见什么都别瞎想,专心做你的差事就好。”
芍乐的话意味深长,让阮昔心中不由得一沉。
宫宴出事了……
一行人来到廊下,十几位原本坐在榻上的乐师全都离了席,抱着各自的乐器伸长了脖子往殿上张望,头挨头的抢位置,一会儿不忍直视地扭回头来,一会儿又半捂着眼去瞧。
阮昔心中暗叹,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
须臾间,有几名伺候宴席的宫女脸色煞白地端着空酒壶下来,立刻就被众人团团围住。
“吃到哪儿了?人还有气儿吗?”
“大、大腿!连骨头都嚼了!”宫女控制不住干呕两下,压低声音:“老天保佑,总算断气了,否则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廊下顿时一片骚动,连热锅上的蚂蚁都没这么闹腾。
芍乐见状沉下脸来劝众人安静,可惜殿上的刺激远大于芍药的威慑力,大家多半还是自顾自的乱。
从乐师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阮昔隐约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在白虎上殿之后,皇帝殷承景忽然命人将几名死囚推入虎笼中,当场处以极刑。
据传言,那些死囚原本是负责漕运的官员,私下和太师交好,只不过前日在御前偶然说错话,冒犯了天威,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太师看不下去求情,朝中的官员也跟着跪了大半,可皇帝偏偏犯了脾气,硬是当着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的面,让猛虎撕咬囚犯,并不准任何人离席。
阮昔听得头皮发麻。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古代的刑罚都很变态,甚至还有凌迟处死这种非人手段。
毕竟在原著中,阮喜这位日后的九千岁在新王破城后,下场就是被凌迟。
可听说毕竟是听说,同看电影没什么区别,始终有次元壁隔着。
如今这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阮昔光是一想想那场景,胃里就翻涌个不停。
就算她好不容易发现了阮喜驯虎的秘密,心中也只有五成把握而已。
眼下白虎沾了血腥,必然凶性大发,自己的这点小手段能管用的概率就更低了!
千杀的殷承景真是变.态到了极点,臣子也就算了,哪儿有逼着自己老婆们看行刑现场的!
就不怕把这些柔弱的女人吓死过去?
没人性的死暴君!!
还没等阮昔腹诽完,殿上又下来人了,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周福海。
他绷着脸,朝阮昔甩甩拂尘,慢声细语道:“该你了,走吧。”
阮昔脚下飘忽,跟着这催命使者,由宫宴的最末席开始,一步步迈向御前。
那些激动的官员瞬间止住了声,仿佛她的到来,给所有人都按下了静音键。
宫中有规矩,下等仆役目光不许随意乱看,除非得到主子的命令,否则只能规规矩矩地盯着地面。
阮昔看着周福海深红色的宫袍在眼前飘飘荡荡,身边一张又一张案席掠过,直到鼻翼中的血腥味越来越严重,耳中也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周福海绕了个弯儿,前方赫然放了个近五十平方的巨大虎笼,正是阮昔之前在帐篷中见过的那个。
白色的虎爪在笼地的鲜血里踩来踩去,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停下了撕咬的动作。
阮昔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去看,却还是鬼使神差般转过头去。
对上的,是双发着青光的兽眼。
白虎张着嘴,猩红的舌头伸出,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舌面上钢刃般的倒刺晃得人眼晕。
巨爪之下踩着的,是残缺的肉块,虽破烂得不成样子,但原本白色的囚服还在,另有些碎骨渣被堆在了旁边。
如果阮昔没看错的话,笼中一共三套囚服。
白虎死死地盯着阮昔,急不可耐朝她呲呲獠牙。
它的胃,似乎还没被填饱……
“回陛下,阮喜带到。”
听着周福海冰冷的声音,阮昔松开全是汗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拜倒在龙案前。
不能晕。
绝对不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