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锦青麟,金冠高束,白子鸿本该骑马过街,奈何李启暄百般阻挠才改换乘车。李启暄将奏折推到一边,挤出空闲来送白子鸿出宫门。他看儿郎迈上踏板,突然不舍放人归家迎客,他一拽锦袖,果然换得这儿郎回眸厉声呵责。
“子鸿……”
“批你的奏折去。”
“那你在街上可不许掀帘。”
白子鸿拽回广袖轻应一声,旋即掀帘入车将那狼子隔于四壁之外。封麟夜里相互慰藉,白子鸿自此日日都对李启暄闭门谢客。可这狼子哪有那么好躲,他好不容易熬过七日,才盼到自己回白府受人恭贺的日子。黑锦倚在角处闭目养神放空心思,却被车夫的声音惊得立马端坐。
“殿下坐好,我们启程了。驾!”
“萧玄?你不是在安泰殿吗?”
“臣已被陛下遣与太子,今日又奉太子之命护送殿下回府。”
李启暄怎放心让自己的至宝独自归家,他待白子鸿进车后立马将车夫换作了领队萧玄。两人相视颔首将庇护一责全权交接,萧玄这才催马蹄踏动,行出了朱漆重铁门。
将军府今日门庭若市,但二嫂邢玉言为父守孝不便出面,二哥子鹓又正忙公事难以抽身,所以这些收取贺礼、安排桌席的事情便落在了白子鹄和白子钦头上。白子钦忙于府内,白子鹄便在府门前迎请官员入府,顺便看着些家仆收取礼单。
“吁”
这车马虽是迟来,却引去了诸人目光。萧玄勒停黑马放下了垫脚凳,扶掀帘而出的男子步下马车。他驻足唤人安顿车马,才又快行三两步回到了玉麟臣子身边。白子鸿左臂横端,徐行于众人前受之拜礼,他并未停步,只如巡视。
“微臣参见殿下。”
“末将见过殿下。”
锦靴上阶,驻足与辉都才子身旁。男子发间的金冠迎光灼目,小风一过,连带那青色麒麟都欲跃锦而出。润朗之音徐徐言道,又将这死水化作湍流。
“诸位大人免礼,先请入府吧。”
萧玄手握佩剑昂首挺胸,依旧是宫中巡视的模样。他那一眼扫视让路过的几位大臣都毕恭毕敬与白子鸿见安,不敢有丝毫怠慢。唯独到一吴姓高官时,萧玄未见他同白子鸿见礼寒暄。吴贤仁斜睨今朝的玉麟臣子,而后便行过府门连作态都不愿,他今日有一份别样贺礼要赠予这个白家后生,他要让这个二姓殿下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啧……他是嫌命长了?”
“野狗罢了,不必动怒。”
白子鸿示意胞哥子鹄专注眼前的宾客,自己则进入府中去会一会那失了靠山的丧家犬。白子钦见堂弟行来院内,颔首见礼后,便与他耳语说明正堂中有何人在内。
“季凤,六部尚书与尚书令均在其中,进去之后切要谨言慎行,尤其要提防吴家二人。”
“堂哥放心。”
六部之首再加一个尚书令,白子鸿心知自己不可行错半步,不然他日朝堂之上,参他的人可就不在少数了。白子鸿别过堂哥,携萧玄一同步入正堂之中。今日本该恭贺封麟喜事,但这正堂之中却没有丝毫喜气。白子鸿面对此间七人,并不以义殿下自居,他虽在一些人眼中劳苦功高,但在他们眼中,自己始终是个后生。
“鸿,见过各位大人。”
萧玄见白子鸿向此七人揖礼拜会,便也拱手行了武人礼。对面由礼部率先领礼,而后七人齐齐拜会。
“微臣,参见殿下。”
众人纷纷落座,白子鸿坐至主位,萧玄便立于他后肃穆无言。奚吏部因奚朗之故,倒对这义殿下颇有好感,但他今日之行意在提点后生,便就严肃了几分。他先发话恭贺白子鸿得封玉麟,而后又提点他不要与朝堂之人太过疏离。
“恭贺殿下得封玉麟。今后大家同朝为官,还是要多照应着些。”
“奚大人说的是,后生久居东宫未曾担过大任,日后还需几位大人多多指点才是,若有错处还望海涵。”
白子鸿面向奚吏部那处莞尔听训,身姿端正仪态谦和,颇有君子风度。他双手承接吏部的贺礼锦盒轻手放至面前,紧接着便听叔父旧部与他训话。这礼部之人多是文典饱览,言语举止都令人赏心悦目。
“叔父曾任职礼部,我与大人也算是半个熟识,日后恐要多多叨扰了。”
“叨扰不敢当。殿下如有不解之处,来礼部找某便是,某自当尽心尽力为殿下分忧。”
训话轮至户部,白子鸿却见此人深有顾虑不敢多言。细一想来,应是他仍记着邢锡衡被自己查处一事,才如此谨小慎微。白子鸿也不愿为难,言语一二后便接过贺礼,静等下一处的训话。
兵部那处有白子鹓任侍郎,故而这兵部尚书也多少见过几面。刑部则多与昭明寺共事,虽与白子鸿所见案牍多有牵涉,两人却素未谋面。至于工部,那是宿仇。
白子鸿见吴贤仁并无训话的意思,便将贺礼都交予萧玄,让他出去告知白子钦可以引人入正堂拜会了。可当其他官员聚首于此,一直默默无言的吴贤仁却将自己贺礼锦匣大敞,放在了圆桌正中。
“恭贺殿下,得封玉麟。”
在场之人除了奚吏部外,凡是窥见那匣中物件者无一不变了面色,但却也无人敢说他些什么。毕竟送礼之人能一手阻断奏折谏言,也能随时参他们一本,让他们丢了乌纱。白子鸿看着锦匣中那对金花白玉镯突然爽朗一笑,他原以为吴贤仁会用些高超伎俩,到头来这人不过是想给他一份羞辱罢了。
“吴大人怎知我已有心仪之人?我正愁这定情信物,吴大人便替我选好送来了。看来,这一众人中还属您最是有心。”
“哦?殿下久居东宫,不知这心仪之人是何时相识相知的?”
“吴大人,您怎么跟市井姑婆一般,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