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念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的神经纯当他没事挑事,秉着大过年的不和狗计较的原则,给他回复了个微笑的表情。
春晚到了一些年轻明星在台上说唱蒋芸不太爱看边嗑瓜子眼睛一扫开始找茬。
“蒋江,”她看到了还瘫坐在位置上打游戏的弟弟,激情开怼“别老打游戏,你就是这样才找不到对象。”
蒋江刚被人拿了人头不耐又不敢表现出来:“哎姐!大过年的能不提人伤心事吗?”
“要不是你喊我姐,我能管你吗?”蒋芸伸手就要去拿他手机,“别玩了跟姐说说你最近感情状况怎么样?”
“能怎么样,”蒋江有点烦了,“姐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就跟你和姐夫一样,不都得靠有缘分吗?”
“你少来这套我和你姐夫也是工作认识的,”蒋芸直接抢过他手机,反扣在桌面“那你公司有没有小姑娘喜欢你?”
手机被抢,蒋江已经不爽到了极点。这会蒋芸又精准无误地戳到他的痛楚,他沉默几秒,冷笑了声:“公司?”
蒋芸点点头。
“有那姓傅的在,”蒋江凉凉道“公司小姑娘眼里还能有我?”
蒋芸反应了会儿,才理清楚他说的是傅亦安。
鹿念在一旁,也默默竖起耳朵听。
“你们公司小姑娘,都喜欢傅亦安?”蒋芸想了想那青年给人的印象,倒也觉得在理,“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鹿念心跳莫名漏了拍,抬头朝蒋江看。
“谁知道,”蒋江伸手要去拿桌面的手机,语气轻嘲,“人家要谈,也起码是女明星级别的,也不会从公司小姑娘里挑。”
“我记得我最开始认识他,他好像就在和公司签约的一女模特在谈。”蒋江接着说,“好像没两天,又换成了一当时还挺红的女团成员。”
“也是,这种富家公子哥。”蒋芸听着,附和地点点头,边感慨,“所以说有些人真的是命好,一生下来什么都有,哪像我们,真得靠自己白手起家一点点打拼出来。”
她说完,话题又一转,瞪了眼蒋江,“所以,你能跟人家比吗?你还不赶紧在公司加把劲?”
鹿念听他们说傅亦安时的语气,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
她在此刻认真想了想,才突然意识到,认识对方这么久以来,似乎从来没有从任何人口中,真诚地说过他任何一句好话。
大家在背后给他的评价,都是带着刺儿的,有意无意地给他贴上很多不好的标签。
“老蒋,”鹿念没忍住,下意识就说了出来,“人家比你受欢迎,你不应该往他身上的好处学学?”
蒋江还在被蒋芸念叨,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停了一秒才会意她在说谁。
“我学他什么?不就是长的帅一点儿骚话连篇,”蒋江只觉得自家侄女胳膊肘往外拐,眼睛一眯,“你们小女生就是容易被这种人骗,念念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听到没?”
“老蒋你就是嫉妒他,”鹿念越听越不舒服,渐渐拔高了音量,“就是因为人家比你受欢迎,职位还比你高,你就这样说他。”
“鹿念你才认识他多久?”蒋江有些被她那番话惹毛了,“他长的好,天生的,他职位高,也是他爸给的。我让你离他远点,是我认识他时间长,知道他什么尿性,不想你受欺负你知不知道?”
鹿念只觉得那些词汇都极其刺耳,还要反驳,鹿国华在一旁把刚削好的苹果切成块,及时插了一个给蒋江,和稀泥般温和道:“大过年的,吃块苹果平平安安和和气气。”
蒋江接过苹果,道了声谢,又朝着鹿念哼了声,才吃了起来。
鹿国华安抚完那边,又把另一块递给鹿念,“念念也吃一块?就一块不会胖的。”
“不行,”蒋芸在一旁止住了,“苹果也是高糖分的,都快要艺考了,别贪嘴。”
“我不吃,”鹿念看了眼苹果,边起身,明显的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我困了,先回房间了。”
她这话一说,蒋芸也跟着有些愣了,眉头一皱。
她印象里,鹿念大部分时候都是乖顺又懂事的,有时会和蒋江闹两句,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像这种直接甩脸色,几乎没有过。
现在倒是因为一个外人,对着自己家人这个态度。
“念念,你这就不太对了啊,”蒋芸语气有些僵,“你舅舅也是为你好,赶紧回来坐着,哪有大年三十不跟着家人一块守岁的?”
傅亦安就没有。
鹿念在心里,有些辛酸地想,你们刚刚说的公子哥就是一个人在过春节。
但她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不仅更惹毛蒋芸,还会惹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她眼尾一涩,莫名有种被所有人针对的感觉。
“我回去默台词,”她闭了闭眼,忍下喉咙处的哽声,难得坚持,“明天上课要背。”
她说完,没等后面蒋芸再说什么,就很快地朝着房间里走,关上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飘窗的玻璃外,能看到对面居民楼里亮起的很多家住户,和远处影影绰绰的万家灯火。
广州塔的灯都换成喜庆的红色,她看的到江面像柔软的绸带,泛着温暖而柔和的色泽。
她在此刻,忽然想到。
在这个时间里,傅亦安是一个人在家里,独自看着春晚,渡过除夕。
而如果不是她之前阻拦了对方,或许原本,还有他的一两个朋友,在陪着他渡过这个夜晚。
只是因为她,也和周围所有人一样,觉得他的朋友不是什么好人,觉得他会学坏。
极为自私地,以对他好的名义。
她看着窗外,灯火渐渐都成了糊状。
只觉得尤为后悔。
不应该自作主张地去给他贴很多的标签,用自己的想法来约束他。
不应该让他在这个夜晚,独自一个人过春节。
第二天,鹿念照常要去老刘板那儿上课。蒋芸似乎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给她拿了早餐,在开车送她去上学的路上一言不发。
一晚上以后,鹿念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了,再仔细回想,的确当初自己不应该那样做,到最后所有人都不愉快。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在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候,试探着和蒋芸开了口。
“妈咪,”鹿念扯了扯她衣袖,“你怎么不说话?”
蒋芸瞥她一眼,脸色依然不好,没有接话。
路口红灯的时间很短,几秒后,车又重新向前开去。
“妈我跟你讲,杨子鹤让我给他准备新年礼物,”鹿念没多久又出声,看着她,“你说我送点什么?”
没等蒋芸回答,鹿念又自说自话地接上,“我打算送他他之前想要的那双球鞋,妈你觉得怎么样?”
她努力把话题抛出来,蒋芸依旧一声不吭。
鹿念有些颓。
被蒋芸送到培训室楼下后,她又转身抱了抱蒋芸的胳膊。
“妈我去上课啦,”她态度放得很软,“你上班也要注意休息哦么么么!”
“晚上我要加班,”蒋芸依旧冷淡,把手抽了回去,“晚上你自己回,到家给我发微信。”
说完,视线也没在她身上停留,一副一点都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鹿念叹了口气,乖乖点头,下了车。
只觉得如果傅亦安那会说的,她喜欢冷暴力的事情是真的话。
这会儿大概找到自己是和谁学的了。
她到了老刘板的培训室,时间还比较早,她照例看到了几乎是住在培训室的大师兄在练习。她把包放好,和他打了招呼后,也在一旁默台本。
过了会儿,其余人也渐渐都到了,杨子鹤进来的时候,看上去气消了不少,虽然依旧臭着脸,鹿念和他打招呼他倒也应了。
等到课开始前,所有人排好队,等着老刘板到。
时间刚到八点整,老刘板几乎是踩着点地进到了排练室。
老刘板照例一身黑衣,神色严肃,和年前没任何变化,只是这次他老人家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长发杏眼的小姑娘。
是苏秋月。
鹿念看到她,愣了下,下意识和杨子鹤对视了眼,少年明显也觉得奇怪,做口型问她对方怎么在这。
苏秋月饶有兴致打量了圈排练室的陈设,随后视线在排好队的少年们身上一一略过,停在了鹿念身上,像是领导视察似的,和她招了招手。
老刘板本身就古板,课堂一向也以严肃为主。鹿念说句实在话,不太敢和她招手回去,只能勉强弯唇,客气笑笑。
“苏秋月,你找个位置站。”老刘板开了口,一如既往的冷漠,“你们这几个,知不知道离赶考还有几天?”
“给你们放一天假,回来个个都成这熊样。”老刘板哼了声,“都不知道我怎么教出你们,要形没形,要演技没演技的。”
一行人都已经是老油条了,听他这话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老刘板又劈头盖脸骂了顿后,开始单独找人发难。
“鹿念,”老刘板盯着她,“出列,一分钟单人小品。”
单人小品几乎是表演的艺考生必考项,由主考官命题,艺考生现场给出表演。
老刘板明显是要找人开刀,鹿念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挪着步子到刘老板对面。
“情景类,在葬礼上。”
一上来就整这么猛的。
鹿念懵了一秒,随即很快将情景代入进来。潜意识里,她把周围的人都当做葬礼上的看客,而自己是送葬人之一,在看客面前,强忍眼泪,直到看着对方下葬,才极其忍耐地,慢慢地低下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很轻的哽咽。
她的表演感染力极强,是在一旁围观的少年看着,都能不自觉感到一刻的心疼。
“停,”老刘板倒是毫无波澜,继续道,“感受类,听到笑话。”
围观的学生没忍住都抬起头,看了眼老刘板。
这种极大的情绪反差是很难在一瞬调整过来的,即使在艺考现场出现这类题,评审员一般也会给出点时间让考生准备。
然而老刘板明显没让她准备意思。
鹿念连眼下的泪痕都来不及抹掉,很快要代入下一个情景。她假定了对方的台词,配合着节奏慢慢调整表情,从憋笑到经不住大笑。
这几乎是这个年龄的演员能演绎的最好程度了,然而老刘板的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直接抬手让她停下。
“你这表演,”老刘板毫不留情,“就叫做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我早就说过,笑比哭难演。”他说,“哭无非就那几个场景,但是任何时候你都能笑,但背后的含义都不一样。”
鹿念乖乖低头,顺从地听着。老刘板照例是点到为止,抬抬手让她回去。
这会儿,刚排进队伍的苏秋月倒是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