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真想让这些声音、这些人全都消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再也无法对他指指点点……
但他毕竟没有。
他只是沉默着,做着大家眼中那个孤僻的、不好相处、学习好看不起人的人。
谢如琢上课的时候,阮糖有时候在学校里闲逛,有时候趴在窗台前看他,有时候在教师的办公室里听八卦。
赵柯和丁强才在谢如琢和阮糖这里碰了钉子,密谋也被撞破,检讨书的字数加码,第二天早饭时间后、正式上课前的二十分钟自习时间里,俩人轮流在讲台上当众念检讨。
俩人吊儿郎当地念,吊儿郎当地向谢如琢道歉,却在回座位路过谢如琢的位置压低声音发狠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在谢如琢那双漆黑沉冷的眸子的注视下,憋气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扭头看见趴在窗台上的阮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俩人几乎被吓一跳,只觉这生活过得仿佛是鬼故事。
当天上午,赵柯的爷爷和丁强的奶奶来学校见了谷老师,在办公室谈了好一阵,对赵柯丁强的情况到底没什么好解决的办法——对方的家长都在外地务工,一年回来不到一次,老人是在管束不了。谷老师不忍为难两个老人,事情便不了了之。
中午,谢如琢带上走读证回家吃饭,排队出校门时,丁强突然从后面跑来,他来势汹汹,阮糖察觉时,已来不及提醒谢如琢,下意识就想挡在谢如琢前面推开丁强。
然而,她刚碰到丁强,便见丁强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地,猛力撞到谢如琢的肩膀。
与此同时,阮糖的内部程序跑动,出现更新。
【触发隐藏设定“Love&peace”:所有人都无法损坏草泥马,草泥马也无法对任何生命造成物理伤害。】
【系统草泥马是高于该世界文明的存在,因此加以限制,以防系统草泥马过分干涉原世界走向、危害原世界人民的生命健康。】
谢如琢一个趔趄,丁强不怀好意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学霸。”
谢如琢刚站稳,那双漠然的眸子犹如古井深潭,没有半分波澜,却渐变成令人心悸的深沉。
下一瞬,他又被赵柯撞了。
阮糖被这个隐藏设定以及赵柯丁强的行为,气得在旁边双手叉腰干瞪眼,对他们进行语言攻击。
“丑人多作怪!”
“你们眼睛吃菠菜了?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你哪里不好意思了?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
赵柯丁强登时想回嘴和阮糖吵起来,然而他们刚开口,就被她堵上了,“我不和你们这种没素质的二流子讲话!降低我格调!”
二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操!”
“你他妈骂谁二流子?”
……
其他排队的同学等候保安放学时指指点点。
“那俩男生也太搞笑了,居然和智能机器玩偶吵架。人工智能的回答,都是在制作的时候,由科学家设定好的吧?”
“就是,他们傻不傻……”
二人顿觉丢脸,在其他同学的怒目之下,头顶温煦的日光,插队先出了校门。
下午第二节课是数学,阮糖看见了学生口中最帅的梁老师。
当时,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走廊上,伴随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原本在走廊上远眺、踢毽子或是跳绳的同学们潮水一般,在一片喧哗中涌尽教室。
很快,喧哗声渐止,一个留着一头清爽短发、衣着一丝不苟的男青年拿着书和教案走进教室。
他生就了一张方形脸,单眼皮,五官周正协调,面部线条很干净,气质温和,但温和中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斯文劲儿,又不纯是斯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小镇上,算是挺高的了,体格匀称。
在阮糖看来,这个在学生们口中最帅的梁老师,样貌顶多算是中等,比普通好一点。
但他上课时,学生们都很买账。尤其是女学生,只要他一提问,举手的大多是女学生。他喜欢点俞江孜和沙晓雨起来回答问题。
每一次,只要沙晓雨或者其他同学被点到,俞江孜便噘嘴一阵气闷。她自己被点到时,便阴转多晴笑逐颜开。
下课时,梁老师说了要开设课后补习班的事,并说了收费标准,让课代表俞江孜统计班上有哪些同学报名。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回去问问家长。”
阮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所有同学都会报名。因为这是初二的最后一学期,明年就要中考。家长们都怕老师为了赚补习费,故意在课堂上不讲多的内容,全都留到补习班讲。这样,没能参加补习班的学生必然会比别人落后一大截。
原本,谢如琢是不愿意报名的。
需要额外和这些人相处的每一分钟,都令他感到厌烦。
但,谢奶奶听于秀丽说起她家俞江孜报了之后,强硬地给谢如琢也报了一个。
谢如琢很不高兴。
因为更加饥困交加而顶着硕大黑眼圈+眼袋的阮糖跟着他去上学时,下意识地不敢再蹦蹦跳跳,只耷拉着脑袋,拽着他的衣角和他一起去学堂。
在学校里,赵柯和丁强依然时不时地找谢如琢麻烦,并学会了忽略阮糖的语言攻击。他们不是故意碰掉谢如琢的水杯,就是走路故意撞到他,又或者,假装不小心将墨水往谢如琢的作业本上倒,再或者,给他取外号,在他做值日时故意到处丢垃圾、在黑板上乱写乱画……
一件件小事,都在磋磨着谢如琢的耐心。
他原本清透的一双眼,在这种耐心的消磨下,渐渐变得如点墨一般沉黑。
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仿佛在洋洋得意地说:你看,我是个傻子。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如果能让他们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