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刚到楼下，就迎面碰见了送完客回来的沈瞧，沈瞧跟她打了个照面，见她是要出去，面带惊讶道：“这么快就出去？你不是要去打人吧？”

沈瞧以为句芒气不过沈瞧抢她业务，要追过去打人，就伸手拦着。

句芒停住脚，心情十分复杂，原来在沈瞧心里，她是这样的人吗？

句芒皱起眉头，“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不就点业绩吗，算我让他的。”

“那你去哪？这跑出去两三天不见人影，现在刚一回来就又要走。”

“去冥界。”

沈瞧不太明白，问她：“好端端的，你去冥界做什么？”

冥界以外的工作人员非传召或急事不得随意出入冥界，虽然没有具体的条律规定，但大家都墨守成规，无事绝不去闲逛。

“有点事情要找纪大人谈谈。”句芒躲开他，“行了，我早去早回，我不在的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远了，沈瞧看着她急匆匆跑走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转过头，忽然对上了奚畅的脸，登时被吓了一跳。

“副长你吓‘死’我了！”

奚畅没吭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远不近地跟上句芒的脚步。

深夜，公园的大门已经关了，句芒找了个墙头一翻而过，稳稳地落在草地上，然后直奔古树而去，殊不知在她身后，也有一个人影脚步极轻地翻过墙头落在草地上，放轻了脚步跟着。

夜晚公园没有灯光，十分昏暗，句芒来到古树底下，掏出令牌搁在大拇指上一弹，令牌高高飞起，她便走进古树。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的功夫，通往冥界的通道就已经关闭了，令牌也已经不见踪影。奚畅跑过来的时间已经晚了一步，除管辖者以外的人都没有令牌，不尽快跟着一起进去的话，等通道一关闭他就没法再进去。

最后无奈地在树底下站了一会儿，懊恼地锤了下树干，悻悻而归。

冥界这个时候也是夜晚，约摸着一点钟左右，这个时间在冥府也还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都还有行人，大红的灯笼悬挂在街道上空，鬼火幽幽地转着。

冥府深处便是酆都城，平日里他们都不会过去，就是每个月的例会，也只是开在酆都城外围。而纪温然的办公处，也是在开例会的地方。

句芒想碰碰运气，看纪温然在不在，如果不在她也不会白来，大不了去孟婆那聊会儿，等白天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就是。

等到了地方，簇拥在她身旁引路的冥火才散开离去，而纪温然的办公处，还亮着灯。

句芒走进去，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平日里开会的会议室关闭着，里面漆黑一片，正要往里走去纪温然的办公室，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句芒？”

句芒倏地回头，眼前赫然是纪温然本人，不过她今天跟开会的时候不一样，没有盘着发，一头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亮泽如绸缎。

句芒扫了一眼就移开，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地喊了声：“纪大人。”

纪温然看着她，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找您谈谈。”

在纪温然面前的句芒乖巧老实的像个小绵羊。

纪温然看到了她左胸口的星章，心中已然知晓了她为何而来，于是转身走到会议室，推开门在墙上摸着开关，打开灯进去。句芒见状也跟着进去了，站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看她这幅模样，纪温然的语气放轻柔了些，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也不像人前跟句芒那般生分，对句芒道：“先坐下吧！”

句芒老实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纪大人，我想问下您为什么要把我片区的案子交给官厄。”

早就知道她会有所问，纪温然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该对句芒作何解释，于是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个案子本身跟官厄有些渊源，虽说是在你片区出的事，但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交给官厄来处理比较好。一来，官厄比你更清楚案件背景，这件事他来处理事半功倍；二来，这两个月你的片区事故频发，想来现在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也会让你觉得麻烦，不如交给旁人，好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鉴于此事这样安排也着实是越了你的劝，所以我让官厄把星章给你带过去，算是补偿你的”

她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不论怎么听都是为了句芒着想，句芒听完纪温然的解释，倒也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不仅省了事还恢复了自己的星级。

她当下心中什么疑问也没有了，反正对于纪温然的话，她都是无条件地相信，心中也对纪温然充满感激，说道：“其实我也没觉得麻烦，如果下次再有类似的案件，纪大人就放心交给我来处理，既然事情出在我的片区，那我自然该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必要再去麻烦别人。”

句芒说的发自肺腑，真情实意。

“嗯。”纪温然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她道：“对了，你片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没想到纪温然会突然关心这件事，句芒还愣了一下，连忙道：“已经解决了。”

纪温然继续点头，说：“你阿爹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你自会处理好，让我无需多问，我相信你。”

句芒轻轻咬着唇，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好像挺没用，遇到不能妥善解决的事情还要麻烦遮迦越罗，最重要的事，纪温然这句相信她，让她觉得愧疚得不行。

她也没处理得多好，只是追回了被劫走的厉鬼而已，对于主手，她都不忍心追究责任。

“嗯。”

句芒小声地回了一声。

“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这个月加油，争取完成第一，早日成为十星管辖者。”

纪温然朝她轻笑一下，话语中满是对晚辈的鼓励，句芒听了以后激动地两眼发光，连连点头，“放心吧纪大人，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别让你阿爹失望，他还在十殿等你回去呢！”

纪温然道。

句芒乖巧地点头，在纪温然面前，她恭敬乖巧地好像不是她自己，“好，那纪大人，我先回去了。”

“嗯。”

句芒这才站起身，将椅子推回桌下，朝纪温然挥了挥手，离开了会议室。

纪温然也站起身，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确认句芒已经离开以后，才对着空气说道：“遮迦越罗，你欠我个人情。”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黑袍银发的遮迦越罗背对着纪温然站着，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对她浅浅一鞠，“有劳了。”

纪温然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目光放到走廊以外更远的地方，感慨道：“你是真把她当女儿……就是不知道，谎言能维持多久。”

遮迦越罗垂眸，浓密纤长的眼睫下，浅灰色的眸中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尽我所能就好。”

尽他所能，能把这个谎言维持多久就多久。几十年的陪伴，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就是寒冰也早被句芒化开了。遮迦越罗看着句芒长大，又亲手将她送离十殿，却依旧在背后默默地守着她、护着她，他是真的把句芒当女儿养了。

句芒不在十殿的日子里，他不停地在想，送走句芒一定是对的吗？

然而他只是在不停地顺应天意，他知道不论自己把句芒保护得多好，有些事、有些人，句芒迟早会遇见的。然可等句芒真正遇见了的时候，在心底打定主意不再插手的遮迦越罗，还是忍不住插手了。

他只是，想让句芒再多像现在这样，活的更快活些，尽他所能，再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