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闻声一怔,显得有些吃惊,毕竟在京城里,他也是听说过徐邦宁的大名的。
“若说全然知晓,晚生自是不能。”
“但晚生也的确有些见解。”
徐邦宁微微一笑,脸上尽是云淡风轻之色。
“还请世子道来。”
高拱也不托大,对着徐邦宁拱手示意。
徐邦宁见状当即起身,朝着高拱一拜,这才抬手起讲。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浇灌数省田地,黄河也浇灌数省田地。”
“黄河决堤,长江也曾决堤,是福是祸,全由天意。”
“既有长江黄河,两岸百姓便不知福祸所依,更不知福祸何时而至,这跟圣人出不出,似乎没什么关系。”
“陛下在黄河之水平缓之际用黄河,那是造福两岸百姓,在长江之水平缓之际用长江,那也是造福两岸百姓。”
“只要用之恰当,无论圣人出不出,黄河之水都如长江之水,无甚区别。”
其实对于嘉靖老儿的这个问题,徐邦宁可谓心知肚明。
黄河长江指的是什么?不就是严党和清流党么?
而今朝野上下对嘉靖任用严党之事非议颇多,就连天下士子也因此而对嘉靖的功过进行议论,嘉靖岂能不知?
他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洗白自己,洗白他任用严党的这个污点。
严党虽是贪官,可嘉靖知道自己需要这些贪官,因为只有这些贪官才能搞到钱来给他修宫典建庙宇。
而国难来临,无论严党还是清流党,都在想办法补亏空,严党能弄来三百万上交一百五十万,而清流党能弄来一百万上交一百万。
嘉靖为什么不用严党?
而他用严党,就当真如用黄河一般,用错了?
其实不然。
严党有严党的好处,正如黄河有黄河的好处。
嘉靖问高拱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向裕王传达自己的帝王之术。
徐邦宁岂非看得明明白白?
不止徐邦宁,其实高拱也看得明明白白,但他乃是清流一党,岂能甘心与严党相提并论?所以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一旦他承认了自己与严党无异,那日后裕王即位,还能重用他?
无论裕王能不能明白嘉靖这个问题的意思,他都不会希望自己身边再出现第二个严嵩,严世蕃。
所以高拱很机灵的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徐鹏举,让这个魏国公来替他找到答案,而后上奏给嘉靖。
无论这个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负责把这个答案带给了嘉靖,至于嘉靖要如何处置这个答案,那自然不关他高拱的事。
但是徐邦宁居然将长江和黄河相提并论,竟然将严党和清流党相提并论,这岂非将他高拱也拨到了严党那边?
闻声,高拱脸上神色当即缓缓变深,显是不喜徐邦宁的回答。
“世子的意思是,即便黄河再是浑浊,能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高拱淡淡问到。
谁知徐邦宁却是摆手。
“不是能用,而是该用。”
徐邦宁纠正了一下高拱的用词,也强调了自己的意思。
能用和该用完全是两个意思,不能一概而论。
而且,他这个该用的意思里,其实还隐藏着另外的一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