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请说。”

“就说……早睡早起身体好。”

老人抿起的嘴角漾出一丝笑纹：“好。”

过了一会儿，他真诚感谢道：“谢谢您。”

余知鱼弯了下眼眸，视线重新转向别墅二楼。

少年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看不清表情。

余知鱼收回了视线。

如果是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叶南轩应该很希望原主上去和他说说话，哪怕只待五分钟就离开。

他可以直接提出要上去，叶南轩的管家不会不答应他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叶南轩这边的剧情线进度。

可他不想。

这本书里，喜欢原主的人很多，可余知鱼唯一有好感就是叶南轩。

因为他知道，这个外人看起来阴郁冷酷的少年，是整本书里唯一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对待原主的人。

可正因为此，他才更不愿意贸然接近他，因为他不是原主也无法以原主的模样，抱着目的去沾染他心里仅剩的光芒和美好。

大门缓缓打开，黑色的轿车在余知鱼身边停下，老人帮他拉开车门，余知鱼收回视线之前，朝叶南轩挥了挥手。

少年似乎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动了动，像是身子前倾了一些，然后也抬手朝他挥了挥。

余知鱼在车窗升起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即使不需要表情，也能感觉到的开心和无措。

——那是喜欢一个人，根本掩藏不住的东西。

余知鱼忍不住又想到了孟云骁，他到底是个例还是剧情线真的发生了变化？

车的速度和人的速度就是不一样，本来以为十一点才能下山，结果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十一点半他就到了公寓。

明明一天下来也挺疲惫，可不知为什么洗了澡躺在床上之后，余知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干脆爬了起来，拿了支铅笔抽了张纸，曲起一条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随意涂画起来。

余知鱼画画时一般是两种状态，极度专注和完全走神，此时他就是后者。

纸上渐渐有了轮廓，别墅、露台，无措挥手的少年。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忽然放松了下来。

不论剧情是否提前，都是他不能改变的了，既然如此，他再着急也没有用。

而且他穿到的是一本书里，还是一本他都不知道全部剧情的书，就算想要调查也无处下手，还不如把心思转到能查到的地方。

这样想着，纸的空白处，多了玻璃、长桌、鲜花和拿着一只铃兰微蹙眉头的老人。

这副画面，此时在余知鱼的脑海里还是清晰的。

周老夫人银发盘起，素色旗袍并素色披肩，捏着一朵同色系的铃兰，在铺天盖地落下的夕阳晚霞背景下，像是水墨与油彩的对撞，当时他就已经手痒得想拿起画笔。

只是随着周老夫人形象一起浮现眼前的，还有周元格说的那一番话。

明明不是余知鱼的事，也和剧情无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端地有些在意。

忍不住掏出手机，接连着一连串联系人看下来，手指最终悬停在一处。

【余老师】

说起来也奇怪，原主对自己父亲的备注竟然是这个，余知鱼刚穿过来那天就接到了这个名为“余老师”备注的电话，当时他压根没多想，直接跟着备注称呼，差点因此露馅。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余老师”这个备注并不是因为原主和父亲关系疏远，相反他们关系很好，正是因为相处轻松，才会用这样带着调侃意味的备注。

余知鱼没和原主的父亲通过几次电话，但是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所以这也是今天周老先生用不屑的语气说起画家这个职业时，他不太高兴的原因之一。

他脑子里想着事，手不自觉往下落，等回过神来，电话已经通了。

“这幅画马上画完了，等会儿就给你回电话啊。”

就这么一句话，然后迅速挂断了。

余知鱼盯着接通又挂断的手机，三秒之后，无奈地放到了一边，开始细化自己手里这幅画。

说是“马上”，但是再回电话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搞艺术的人似乎从来不知道夜晚是什么，他们的孩子也连带着不太需要知道，好在余知鱼本身也是灵感来了就废寝忘食选手，所以和原主的父亲挺合得来。

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时间点，打电话的人和接电话的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余老师似乎伸了个懒腰，嗓音都带着放松又自由的气息：“找我怕有事吗？”

这种熟悉又自然的语调，让余知鱼不自觉也放松了下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

“你知道我有个小姑姑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知鱼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和父亲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他知道他这样问不会引起怀疑，因为那天记录原主和母亲吵架的日记里，有一句话：

“会发生争吵的原因，我想可能源于我心底失踪存在的疑问，但是我依旧不敢和她确认那件事”。

当时余知鱼只是匆匆看过，并没有多想，可联系今天所知道的一切，这段话显然说的就是周家小姑姑死亡的真相。

余知鱼的回忆时，余老师缓缓开口：“你妈妈十五岁的时候，带弟弟妹妹们一起去看过一次画展，那天有幅画很吸引她，她就多看了一小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你的小姑姑已经失踪了，再找到是三天之后，她已经溺亡了，身上还有些……不好的痕迹。”

余知鱼一愣，反应了几乎有半分钟，才意识到“不好的痕迹”指的是什么。

“那……”

“这件事这么多年了在你妈妈的心里也依然没能过去，你小姑姑的忌日就快到了，这段时间你不要提起这件事，有知道的都可以问我，但不要去找她，知道吗？”

“好。”

两人又聊了聊当时的细节，但是原主的父亲也并没有亲历那件事，知道的并不多，所以没聊多久，两人就挂断了电话。

余知鱼放下手机，拿起了手边的纸，上面除了时间地点人物之外，还写了几个他觉得可疑的点：

1、当时的画展除了原主的母亲外，其实原主的两个舅舅也在

2、当时原主的母亲还未成年，周家在宁城也算富甲一方，为什么所有孩子都出去了，却没有人跟着

3、从原主的小姑姑失踪到被找到将近三天时间，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余知鱼琢磨着琢磨着，天渐渐亮了。

他一夜没睡，也没觉得多么困倦，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段往事或许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