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无声。
烈烈寒风呼啸而过,就像是鬼魅贴在窗边前来索命,夜色浓稠伸手不见五指,屋内燃着一盏幽暗的烛灯。
砰!
不知打翻了什么,外室传来一阵动静。
薄守义正独自一人在内室看书,他披着外袍拿着烛灯往外走去,“外头是何人?”
悬泉置中每日人来人往,时常会发生外人走错屋子的事情。
无人应答,薄守义喉头滚动,手持烛灯的那只手不停颤抖,不知怎的,他只觉得这诺大的屋内寒气四起,明明炭火燃烧正旺。
嘀嗒,嘀嗒,嘀嗒,那是流水声。
薄守义推开连接外室的那扇门,还没等他看清外头究竟发生何事,一阵冷风吹过,他手中的烛灯灭了。
“是谁?”
无人回答。
可能是窗户没关紧,薄守义拢了拢外袍,说道:“德元,去将窗子关好。”
德元是他的贴身侍卫,会些功夫,平日里都宿在外室。
还是无人应答。
外室一片昏暗,未关紧的窗户被寒风吹得哐哐作响,吱吱呀呀的声音听的人心头一阵颤栗,呜咽的簌簌烈风仿佛还夹杂了难以磨灭的哭喊声。
薄守义摩挲着走到了窗边,就在这时,他见到了一道黑影站在窗边。
“啊……”
薄守义还未发出那声尖叫,寒光略过,一柄长剑划过他的喉咙,震惊的瞳孔昭示着这具尸体的不甘。
屋内安静地躺着两具尸体,身上被人盖了白布,鲜血从白布下蜿蜒流出,屋内被人点亮了一盏烛灯,冰冷的尸体躺在温暖的烛光中,看上去和何其讽刺。
这一夜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翌日十五朝会,凡是烛都官员皆要入宫参加大朝会,皇城东门大开,天刚蒙蒙亮东门就有了人影,今日只要是个官就能进宫,烛都官阶不够的那些官员每月就等着十五大朝会,能够在大朝会中见到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大官。
东门前,几名轮值的郎中令到得早,正聚在一块闲谈,其中一位家住悬泉置那条街上,说起了今儿早听到的一件奇事
“我家那条街出人命了,我路过悬泉置时见着廷尉寺派人将那条大道全给围住了,百姓都得绕路走。”
“悬泉置?那儿住的可不是普通人啊,要么是来都城述职的官员,要么是来烛都通商的商客,怪不得一向躲懒的廷尉寺都出动了。”
“哎,你可知道死的人是谁?”
最先说起此话题的那人摇了摇头,“看着就晦气,我才不去多问。”
天渐渐放亮,宫门前的雪都扫干净了,大人们乘着马车接二连三抵达东门,官阶高的官员有专门的太监迎候,官阶低的无人问津,则靠自个儿眼力见巴结有权有势的大人。
山鬼疾驰在烛都马道上,快如雷电的架势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年轻的世家子弟羡慕地望着傅九襄的那匹马,上了年纪的官员则一脸怒火,直骂他败坏风纪!
守门的官兵远远地就见到一匹黑马急如闪电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位少年郎,身穿黑色朝服,朝服外披了一件墨黑色的大氅,坐在马上时就像是天边飞过来的一只雄鹰,声势浩大。
“定北王金安!”
傅九襄从马上一跃而下,将士机灵地迎了上去牵过山鬼。
今日大朝会,傅九襄按照王侯爵位头戴冕冠,七琉的青白玉珠一垂而下,遮住了他冷峻的眉眼,露出的薄唇微抿,无端端看得人一阵冷寒。
束缚着山鬼的缰绳被陌生人牵引住,山鬼发出了不满的嘶吼,他撅着蹄子那架势似乎想直接将握着缰绳之人给踹开。
就在山鬼不安分之际,宫门口幽幽来了一辆马车。
低调的马车看上去十分普通,山鬼似乎被这辆马车吸引住了目光,蠢蠢欲动的马蹄也安静了下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撩开了纱幔,山鬼黢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手。
“定北王安好啊!”
马车内钻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难道见那人穿黑衣,黑色的朝服更是显得他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公子如玉,如琢如磨。
苏知玺微笑着站在了傅九襄面前,今日他一改慵懒,头戴端正的玉冠,朝服使他身上的文雅之气弱了几分,俊美的五官下藏着的是朗朗英气,端的是正气浩然。
“大公子同安。”
傅九襄饶有兴致地望着苏知玺,他从没见过如此正经模样的大公子,徒生好奇,究竟他这副面孔下还藏了多少皮囊。
“今日大朝会,大公子,走吧。”
傅九襄伸手,示意同苏知玺一同进宫。
往常走这条前往金銮殿的宫道只觉得漫长无趣,但今日不知怎的,傅九襄只觉得单调的白雪好看,沉闷的宫墙红瓦也好看。
苏知玺手中捧着暖炉,跟在傅九襄后头。